黄河谣 - 齐鲁晚报数字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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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谣

2015年04月28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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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墨
　　1
我从雪上出生
母亲巴颜喀拉有一半异族血统
她用遍布的月光捏塑我的歌喉
将一个星宿海水壶挂在我的腰间
她说像小鸟一样去飞吧
于是我裹上壶口50米的瀑布
见风就长地开始了流浪者的长旅
2
我哼起花儿与少年、信天游和两夹弦
还将这些口头文学随手制作成文本
播撒在高原、平原和盆地上
让它们中的每一个都能代表祖国
从此我跟粟学习隐忍的道理
跟粱学习勇敢的定义
用双脚写成一本高天厚地的志书
万物和我一样都是造物小小小小的孩子
3
再后来我当头爆开些奇特际遇
一贪万恶起
那个叫“人类”的族群突然变异
“我要什么就是什么,我欢喜谁就是谁”
一会儿只讲信仰灭绝人性
一会儿又只讲本性蔑视道德
最后还将世界变成一个大工厂
和零零落落已学会笑贫不笑娼的村庄
我很难再见到那种著名的鲤鱼
乌云一样的蝌蚪
玻璃碴、泳衣、锈针与烂袜子沾满全身
最后无边雾霾也加入了制作肮脏的队伍
4
一些关键词在飞速减少
譬如“信仰”和“理想”
“柔软”和“洁白”
另一些关键词却日益显著
——“消失”
浊物漫过来,清水消失
挖掘机铁臂挥过来,厚土消失
ATM机的大口吞过来,麦菽和蹄印消失
而河流都成故道,故乡消失
爱情都成艾滋,信任消失
5
再没有真正黑暗的夜晚
所有的明亮都变身金钱的光
所有人都成为异乡人
以提速列车的浮躁飘上电子造就另一条河流
看不见的巨手安排了一切
然而那不是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金猴”
巨手的后面还有一只巨手
它天外有天地将这只妖精牢牢把握在掌心
6
我纵横的发辫日渐稀疏
每个毛孔里都向外滴着血
进入我体内的脏物
煤渣、冶铜、石化和造纸的废水
已进入肝脏,肾,胃和胆囊深处
心的浅滩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斑块
我被割去阑尾一样被凌汛割断了喉管
7
从此我一言不发将自己悬挂起来
像近在我身的挂件——宁武悬棺
它们含泪千年只为说出一个谶言
像远在希腊传说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那根马鬃就要落下,快如闪电
8
我真想来它一次返乡之旅!
哪怕用去愚公移山那么长的时间
我将逆流而上不舍昼夜
去清除白垩纪般的大块肮脏
恢复一条通往故乡的秘密道路
从那里再次伐木为梁,刈草为铺
与有情人生下遍地奔跑的儿女
分泌纯粹的乳汁
用珠玉其内的思想颗粒饲喂他们
——那些儿女勤俭而智慧
襟袍硕大而目光辽远
懂得取舍和节制的重要性
知道儿女之后的儿女还要生存
并深深渴望精神之水
灌溉心灵的地图
9
而我——一口井
在那时早已喑哑多年
古井无波又无声
也被遗忘了名字——“黄河”
然而挖挖我的内心你会望见
那一大天隐去无痕却坚强存活的星空啊
就是我从前多么无邪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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