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背影
2015年05月11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文/孔金泉

    那些年父亲在外当兵,母亲在县棉厂工作。棉厂的季节性很强,棉花采收的时节,母亲忙得不亦乐乎,脸颊上常常结着一层盐碱。我和哥哥们的睡眠都像石头一样坚硬,做好了早饭的母亲总要来回催促几遍,我们才老大不情愿地爬起来。见我们起身了,母亲嘱咐几句就上班去了。窗外,我们看到的是母亲骑在自行车上摇摆的背影。
  那是我们家的第一辆自行车,是全家节衣缩食省出来的。若不是父亲提议,大概母亲也不会想到买一辆自行车。但家与棉厂的距离恰是县城的对角线,假如没有它,母亲顾得了工作就顾不了家了。所以可以说母亲是咬着牙买下它的。母亲无师自通学会了骑自行车,但那僵硬的姿态很多年都没有改变。她不会随着车行轨迹扭动身体,横是横,竖是竖,眼看要趔趄跌倒了,她才猛然抖动一下车把,行稳了。这使得她的背影有了特定的标志符号。有人笑话母亲像骑在一匹没有驯服的儿马上。我们都以为然。有一次,母亲捎我到学校去,我紧张,母亲也紧张。结果,我纵身一跃,我、母亲、自行车都跌倒了。母亲对这辆自行车呵护倍加,我以为她会对我大发雷霆。但母亲慌不迭地扶起我来,问摔着了没有。我才恍然,我的地位还是在自行车之上的。母亲自责她技不如人,不能让孩子都能分享自行车带来的便利。所以我们只能望洋兴叹地目送母亲的背影渐行渐远,而我们则安步当车。直到后来家里经济条件改善了,我们也拥有了自行车,才发现自行车并不像母亲眼中那么难于驾驭。但母亲的背影却从此铭刻在我们的脑海里。
  父亲一直说是早年透支了身体,才让母亲的晚年疾病缠身。她像一片深秋的树叶迅速枯萎了。记忆力大为衰退,常常说出来的话与她意欲表达的驴唇不对马嘴。往往甫一出口,她意识到错了,就会笑起来。父亲爱恋地说,瞧你,又傻笑了。父亲是带着一种补偿心理来疼爱母亲的。我上班去,母亲送出来;我下班回家,母亲又会站在家门口望穿秋水。一等再等,看不到我,她拖动着不灵便的双脚走到胡同口,累了倚在电线杆上,歇一会儿。父亲说,你有事耽误了,一定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别让你母亲在那儿傻等。但有一次,我还是忘了。晚到了一个小时,走到胡同口,正见母亲回家的背影,疲惫、忧伤、绝望。每走一步都象蜗牛拖动着它的房子,步履维艰。我追上去,歉疚地喊了一声妈。她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接着就惊喜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我停下自行车,挽起她的手,那种感觉让我想起了小时候。
  我有时难免会向同事报怨母亲的病。同事给我讲了一件事,他的母亲去世许多年了,有一天,他走在大街上,前面一位蹒跚的老太太,同事诧异:这不是母亲吗?她怎么一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于是情不自禁地追上去,喊了一声妈。迎上来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他才恍然,母亲早就去世了。但那背影与母亲的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到这儿,他的眼睛潮润了。
  突然间,我意识到,其实,父母在,就是儿女最大的幸福。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网友为此稿件打分的平均分是: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