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碎影
雪烈
“衣食住行”以衣为首。讲到衣服首先要讲衣服的原料——布。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前,布是定量供应的,每个人每年有多少布票有严格规定,大约也就能做一件外套那么多。穿衣问题是每个家庭比较大的难题。当时刚实行计划生育,要求每户两个孩子,但笔者同龄人中三四个兄弟姐妹很正常。现在的年轻人无法想象,过年穿新衣不是每家都能做到的,常常是老大穿父母的衣服,老二穿老大的衣服,最小的只能捡着穿了。
百货公司也有成衣出售,但价格很高要几十元,还要布票。买了衣服一年全家置办衣服的钱和布票都没了,所以很少有人买成衣。市民都是割(烟台话ga)布料做衣服。布料要到专业的布店去割,当时最大的专业面料店就属北大街上的瑞蚨祥了。
小时候跟母亲去过,从外边看有一点像庙宇,两层楼房。里边看不到阳光,只有些日光灯,很闷。进门三面柜台,柜台很高(大约一米以上),上面堆着一匹一匹的布料,布料中间夹着厚木板,很沉的样子。大部分是棉布,还有呢绒、毛呢、毛料、混纺、丝绸等,不记得母亲割过什么布料,应当是普通棉布,只有楼上楼下开单结算时用的小滑轮有些意思。开单时营业员将单子夹在滑轮上一推,哗啦啦就沿着钢丝到达收款台,顾客交钱和布票后收款台再将单子盖印哗啦啦推回营业员,营业员打开布料拿长木尺量几下,在布料上用粉片画出记号,拿极大的剪子剪出几厘米的口子,然后刺啦一声将布料撕开。再折几折用一张纸包好,买布完成。除布店外,大商店如百货大楼(今振华购物中心)、新世界商场(胜利路天后行宫东侧)也都出售布匹。
布买回来后就要做衣服了,做衣服分为两种情况,一是自己做,二是在裁缝部做。一般的棉布为省钱家庭主妇就自己做衣服,当时条件稍好的家庭都有缝纫机,结婚时的“三大件”、“三转一响”中都包括缝纫机,一般是女方陪嫁。虽不像现在女方陪嫁汽车,但那时也是比较贵重的生活资料。小时候对于缝纫机“哒哒哒”的转动声非常好奇,老想摆弄摆弄。大人总是严令禁止,冒着挨打的风险,瞅机会蹬上两脚,心中莫名的兴奋。
有了缝纫机只是有了做衣服的“硬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用缝纫机做出衣服,大部分家庭主妇用缝纫机做些缝缝补补,或做个套袖、兜子,扎个鞋垫。做衣服需要技术,衣服的制作要经过裁剪、缝纫两道工序。裁剪衣服是个技术活。一年就这些布,裁不好就会造成很大的损失,家庭妇女们一般不敢动剪子裁衣服。所以裁剪布的工作通常交给街坊里退休的裁缝,或院落里知名的心灵手巧的人。如果周围没有这些人,就要拿到裁缝铺花钱剪裁。
看到过裁缝铺里裁剪衣服,老裁缝穿着类似于长围裙的布兜,眼前半戴着老花镜,用软尺在顾客身上量尺寸,嘴里念叨着,量完后用粉片直接在衣料上写出一串数字。再用长直尺比着在布料上画出各种线条。然后掂起剪子,最后眯着眼算一遍,就开始剪裁布料。布料在他剪下变成方不方圆不圆的几块,剪完后再对着数复核一遍。就将剪好的布料卷起包好,这算裁好了。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剪子,这种剪子虽不如卖布的剪子大,也不小,能有三四十厘米长,剪子的握把一只是普通的环状,另一只是弯曲得像丈八蛇矛的直型,不知为何这样设计,一直奇怪到今天。
裁好布料后就是缝纫了,这是大多数主妇们能做的事情,按照裁好的布料边缘,将相邻的两块布连辍起来缝好,全部的布片连好,缝纫妥当,衣服就做好了。当然,技术有高有低,缝出来的衣服也有好有坏。那个年代衡量一个主妇的水平,心灵手巧是一个绝对值。一个主妇被邻居称之为“巧手”,就代表着街坊对其的认可。反之若被人背后称之为“拙老婆、懒老婆”则会招来大家的不屑。
家庭做衣服只限于普通的布料和罩衣、小孩的衣服等简单衣物,好布料或中山装、西服等高档服装就要到服装门市部去订做。当时每家的男人都有至少一件比较体面的衣服,称之为“座客的衣服”或“吃客饭的衣服”,不管有多困难,家里都会备下这样的衣服,这关乎脸面。老烟台人对于待客和座客异常的讲究,待客者哪怕这顿饭吃完了,要饿几顿,也要拿出最好的东西给客人吃,借钱待客的现象很普遍。而座客之人,必须衣着整洁,还有诸多讲究。如遇婚丧嫁娶,座客的衣服更要光鲜,座客时穿得破衣烂衫,会被大家笑话到抬不起头来。很多人家就会攒钱买毛料做一套制服或单件制服上衣。座客时穿上,回家就脱掉挂好。当时烟台街面上有14个直属服装工业公司的门市部,来承接市民的服装制作,同时并存的是街道办的裁缝铺。服装门市部技术较好,要价较高。做出一套中山装连料子在内十几二十元左右。虽不便宜也比在百货公司买成衣合算。街道上的裁缝铺的手工钱要便宜很多,相应的技术不如服装门市部,市民做衣服可根据财力来选择制作。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南方的裁缝开始在烟台街上露面,打出上海、温州等地的牌子,制作时髦衣服。不久商场多了起来,各种成衣充斥到柜台之上。海防营、夜市也出现了,成为市民买衣服地点的首选,做衣服的人渐渐少了。现在也还有裁缝铺,但大家做衣服更多的是追求款式,而不是为省钱考虑。
家里的缝纫机越用越少,甚至缝缝补补也用不上了。会用缝纫机的人也年纪大了,蹬不动了。现在的孩子可能会在爷爷奶奶家中还会发现缝纫机,也会有着我小时候的好奇,但老人们已不将它作为生活必备的工具,只是一个带着过去生活印记的物件罢了,偶尔会看着它,想起以前做衣服时的情景,而感叹时光荏苒,青春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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