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
2014年07月1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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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世惠

  记得第一次写信,是给二姑的拜年信。母亲边做着家务,边高声说出需要写的书信内容。我一笔一划地写,时不时喊母亲来身边,教几个没学过的生字。当时觉得很神圣,很骄傲,有些小激动。可惜内容我忘记了,只记得这一句:见字如面。
  当时我只有三年级,真佩服写一手漂亮字的母亲,竟然把这重大任务交给我来完成。我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我写着“见字如面”,仿佛就看到二姑夫捧读家信时笑眯眯的模样。
  见字如面,多形象又情深意重的词语啊!尤记得第一次离开招远去潍坊读书。父亲随衣物包裹寄来一封短信,看到第一句:“惠:见字如面。”我的眼泪滑落,在风中湿了衣襟。此时的见字如面,是父亲温暖的眼神,是家的饭菜香。
  后来,我给要好的同学、朋友写信,也不忘这句“见字如面”。写的时候,对方光洁的额,调皮的眉眼,甚至挑起的嘴角坏坏的笑,都在眼前了。曾经多少的文字,写进见字如面的信笺,装进信封,投进绿邮筒。期盼中,有信寄来,带着别人的见字如面与温度。
  见字如面的心情,在不同的信笺里徜徉。飞扬,或者失落;欢笑,或者眼泪。 
  有的信笺在火焰中飞舞,化为一堆灰烬,字没了,面依然在,竟然比捧读时更刻骨铭心;有的信笺波澜不惊地捆扎在一起,很随意放置在书柜一角,望一眼有记忆深处的面容浮现,却只是一抹浅笑在唇边;还有些见字如面,只有打开细读,才会有模糊的影像从心底浮上来,却也未必能喊出他(她)的名字了。 
  记忆如流沙,被时间之水带走。于是,有些见字如面,趁机从我们脑海逃离。 
  许多年不写信了,甚至很少写字。偶尔一握笔,莫名的生疏感,连自己都惊了一跳。那天邮局送刊物的小哥,看我签下名,写下身份证号,赞一句:“姐,你的字真漂亮,写的数字,真好看!”我望着他年轻的脸,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只是微笑了一下。心中遐想,这笔迹,也曾是许多人熟悉又盼望的见字如面吧? 
  每个人的字,都带有自己性格烙印。随着每个熟悉的面容浮起的,是他们或娟秀或粗犷或潇洒或严肃的字,一如他们鲜明的旗帜。特定环境里,字代表着太多含义。它是声音,是笑靥,是遥远的思念,是姗姗来迟的答案,是心灵最纯的慰藉。一笔一划写就的,是灯影下娓娓絮语,充满了最温暖的情意。字如其人,那是真正的见字如面。 
  敲打着键盘,噼啪连成一片响,突然有一丝悲凉袭上心头。想这千篇一律的字体,如果不署上名字,有谁还能轻易认出是谁的字?见字如面,又得是怎样的慧眼,怎样的心有灵犀,才能够企及?我们的见字如面,已经被键盘挤出了生命。我还敢奢望吗? 
  再也没有了,守着绿邮筒期盼的日子。
  好想写封信,让它晾晒在阳光下,送给那些岁月,那些你们。
  见字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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