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勤,当以力田为先”
——访辛弃疾故里济南四风闸
2015年02月0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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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望济南遥墙机场,南邻青银(青岛至银川)高速公路,密匝的树林掩映着一个叫做四风闸的小村庄。每天无数航班起降,每天无数车辆驶过,从空中到地面,熙来攘往,日夜奔竞的人们,都是历史舞台上行色匆匆的过客。没有人会慢下脚步留意附近这个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小村庄,然而,就是这个小村子,曾经走出一位叱咤风云的英雄,一位名震文坛的词人,他就是南宋时期著名的民族英雄,豪放词派的代表人物辛弃疾。
□安立志         
  1162年,辛弃疾离开济南再未返乡
  辛弃疾(1140-1207),字幼安,号稼轩,在宋代词坛上,与苏轼合称“苏辛”;在济南籍词人中,与李清照(字易安)合称“二安”。辛弃疾生长在宋金战争的乱世,他出生时,济南已成沦陷区。辛弃疾幼年丧父,由祖父辛赞(辛弃疾称为“大父”)抚养长大,,一度随祖父到谯县(今属安徽亳州)拜师从读。其祖父虽供职金人,却不甘亡国,经常带其“登高望远,指画山河”。辛弃疾两次(分别在17岁和20岁时)赴金中都燕京(今北京)应试,按照祖父指点,他深入金人腹地,考察山河形势,刺探敌军部署。
  1161年(绍兴三十一年),金主完颜亮大举南侵,沦陷区人民不堪金人压榨,反抗斗争风起云涌。年仅21岁的辛弃疾集合两千余众,在济南南部山区举兵起义,此后不久参加了耿京领导的义军,并任掌书记。其间,辛弃疾介绍“喜谈兵”的和尚义端投奔耿京,不料此人竟盗印投金。辛弃疾一怒之下奋勇追歼义端,斩其首级献给耿京。
  1162年,胸怀大义的辛弃疾劝耿京归宋。辛弃疾奉耿京之命南下接洽朝廷。在他完成使命返程途中,听到耿京被逆贼张安国所杀、义军溃散的消息,毅然率50名勇士袭击敌营,擒拿逆贼带回建康(今江苏南京),交给南宋朝廷。辛弃疾惊人的勇敢和果断,使他在朝廷名重一时。“圣天子(宋高宗赵构)一见三叹息”(《稼轩记》),于是,命其为江阴签判,辛弃疾从此离开济南,再未返回故乡。
“此日楼台鼎鼐,他日剑履山河”是其人生写照
  从济南市区驱车向东北,从机场枢纽立交下高速,看到稼轩西路这个路标,就知道离辛弃疾故里不远了。到了近前方知,辛弃疾纪念馆在四风闸村南,邻近青银高速公路。从四风闸村东的土路南行西拐,看到一座四柱三间的牌坊,上面有武中奇题写的“辛弃疾故居”五个大字,虽然“故居”二字不确,至少找到了参访地。辛弃疾生活的年代距今已800多年,何况当时此地已是沦陷区。此后朝代更替,辛氏旧居早已堙没,辛家坟也不过一抔土堆。这座纪念馆据说占地近30亩,从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境况来看,远离村庄,已是远而不确。
  进得门来,迎面一座六角亭下,矗立着一通石碑,正面是辛弃疾线描画像,文官打扮,后面碑文系“宋兵部侍郎赐紫金鱼袋稼轩历仕始末”,大致相当辛弃疾的任职履历。兵部侍郎是辛弃疾生前担任的最后一个职务。过碑亭向北不远就是辛弃疾雕像,与画像迥然不同,辛弃疾身披铠甲,斜佩宝剑,威风凛凛,英气逼人。一碑一像,两样装束,“此日楼台鼎鼐,他日剑履山河”(《西江月》),正是他的自我写照。
  走入二进跨院,映入眼帘的是由书法家欧阳中石题写的“稼轩故里”铭碑。这个院落应当是纪念馆的中心,正面三间展厅,中间为“辛弃疾纪念祠”,两侧楹联是:“铁板铜琶继东坡高唱大江东去;美芹悲黍冀南宋莫随鸿雁南飞”。匾额与楹联都是郭沫若的手迹。从建馆时间推算,郭氏手迹应从江西铅山辛弃疾墓复制而来。
  辛弃疾南归不久,宋高宗赵构这个曾经杀害岳飞、对金屈膝求和的“臣皇帝”退位成了太上皇,养子赵昚(shèn)继位是为宋孝宗。此时距岳飞被害已经21年。赵昚即位之初即有北伐光复之志,惜乎备战不周,用人不当,致使符离集败绩。1165年,年仅25岁的辛弃疾,不避身居下僚之嫌,毅然越级上奏《美芹十论》,五年后,又以《九议》上书丞相虞允文,论战守之策,议恢复大计。可怜辛弃疾,“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鹧鸪天》),满腹韬略,付之东流。也有人认为,辛弃疾仕途坎坷,壮志难酬,与其秉性刚正、圆融有缺的性格有关。辛弃疾在一阕《永遇乐》中“戏赋辛字”,谈到了家族的性格,“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辛酸辛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辛弃疾屡遭弹劾罢黜的遭遇,岂是个人命运之遭际,而是整个时代之悲剧。
怀才不遇、壮志难酬成就一代词人
  辛弃疾从沦陷区归宋,以为找到了“组织”,能一展其光复河山的雄图大略,不想在回归故国的46年里,不是卑居下僚,就是远放边鄙,不是频繁调动,就是投闲置散,其间有近20年赋闲山林。他自知难以见容于庸弱苟安的南宋官场,在归隐瓢泉之前,曾对家人说,“人生在勤,当以力田为先”,“故以‘稼’名轩”(《宋史·辛弃疾传》),并自称“稼轩居士”。这种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境遇,竟然歪打正着,成就了一代词人。诚如他自己所说:“说剑论诗余事,醉舞狂歌欲倒,老子颇堪哀”(《水调歌头》)。历史开了一个玩笑,辛弃疾不见用于朝廷,未能成为光复旧疆的柱石,反而成为“词中之龙”(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辛弃疾将填词作为抒发故国情怀的手段并非刻意为之,似乎体现了一代英杰面对金瓯破碎的仰天长啸。这在他的作品中有着鲜明的体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破阵子》),“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永遇乐》)。
  纪念祠内陈列着辛弃疾的半身铜像,墙上以图片形式呈现了辛弃疾曲折跌宕、抑郁苦闷的一生。展厅的结束部分,介绍了各地为纪念辛弃疾而建造的陵墓、祠馆以及历代名人对辛弃疾及其作品的点评、书录。一首清人诗作引起了我的注意。这说明,在八个世纪的漫长岁月里,后人并没有忘记这位南宋孤臣、民族英雄、词坛领袖,这是马履泰的《四风闸访辛幼安故宅》:自拔归朝气象雄,苍然十论动宸枫。力营战垒凭天上,坐制潢兵落掌中。衰景不胜烟柳恨,壮怀自听鹧鸪空。即看亲倚红牙处,都付渔樵一笛风。
  西侧展厅名为“义胆忠魂”,门额由启功所题。展出内容是用工笔绘画的形式,突出了几个重大主题,如“奉表南归”、“滁州前线”、“创建飞虎军”、“带湖闲居”、“十日长谈”、“壮心不已”、“溘然长逝”等,展现了辛弃疾一生的曲折经历与丰功伟绩。在馆内漫步,空庭荒草,斑驳门柱,满目寂寥,其余已无足观。
  出门南望,麦垄另侧,就是青银高速公路。“石家庄302km”的路牌清晰可见,车流滚滚,向西北疾驰而去。殊不知,“西北”曾经是辛弃疾魂牵梦绕的方位,“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水龙吟》)。“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菩萨蛮》)!“夷甫诸人堪笑,西北有神州”(《水调歌头》)。“西北”,有着辛弃疾牵挂的故国山川、遗民血泪。从这些悠远的词句中,似乎读出了历史深处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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