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子汤
2015年02月0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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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成强 
  肠子汤是老家新泰西南山区的一道汤菜,乡亲们都这么称呼,严谨的表述应为“肥肠汤”或“猪大肠汤”。
  肥肠的吃法很多,红烧、爆炒、干煸、炖豆腐,尤其鲁菜“九转大肠”享誉全国。拿肥肠做汤并不多见,家乡的肠子汤无疑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大凡红白喜事招待,必有肠子汤压轴。我曾向村里老人探寻肠子汤的起源,他们只记得小时候就有这种吃法,至于是谁首创,为什么我们这里有而周边地区没有,不得而知。
  肠子汤大都在隆重的宴席上登场,因为猪大肠加工收拾起来特别费劲,不是情况特殊,没人愿意找那个麻烦。不过,过年的时候却是例外。记得小时候过年,父亲总是买些猪头下货,一是便宜,二是出菜多。光猪头就有脸、耳、嘴、舌等花样,再加上心肝肺肚肠,能变换出好多或凉拌或热炒的菜品,招待走亲串友的客人特别方便。然而,面对那胡子拉碴的猪头,要想吃到美味,非得下番工夫不可。父亲烧红火钩、炭铲,使劲地烙。青烟袅袅,毛皮的焦香从屋里弥散到院落,越过矮墙溢满村巷。年的气息和味道,在山乡氤氲渲染,老白干般醇郁浓烈。
  儿女们陆续羽丰离巢走出山乡,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儿媳、女婿都是外地人,之前从未听说肥肠能用来做汤,而且还这么风味独具,可口鲜香。老家里的团圆饭,肠子汤成了最受欢迎、最令人期待的一道菜。做肠子汤,也成了父亲最为用心最乐意展示的保留节目。
  每年春节,父亲都要买挂猪大肠。放上粗盐慢慢抓揉,洗净肠黏液。再把猪肠反过来,细心摘除粘在肠外壁的杂物,清洗干净后再翻转回去。父亲做得格外用心,入口的东西他一点儿也不马虎。饭店里、红白公事上,恐怕没人拾掇得这么仔细。
  煮肠也有学问。熟食店为图省事,往往猪头下货一锅煮,味道互串,生熟不一。父亲总是单独煮肠,以保证其味道纯正,并留下老汤备用。火候也要恰到好处。稍欠,会如橡胶皮一样生韧难咬;过烂,又像豆腐渣般没啥吃头。父亲用柴灶慢火细煨,不时观验,肥肠煮得既有咬劲又能嚼烂,劲道松软,老少咸宜。
  父亲一年四季两顿饭,很多时候我们吃不到一块。子孙们围坐饭桌推杯换盏的时候,他却在厨房里忙着,或者静坐一旁,点上根烟,心满意足地看着孩子们吃喝笑闹,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儿媳、女婿这些来自外地的亲人,自从走进这个家庭,就喜欢上了他老人家做的肠子汤。冷热荤素、鸡鸭鱼肉吃过之后,便开始念叨父亲最为拿手的那道压轴菜。此时的父亲犹如战场上的将军,灶台就是阵地,花生油浇入热锅,爆香葱姜,添水,放入切好的肥肠,加些许老汤。开锅后面粉勾芡,打入蛋花,放入菠菜叶,最后根据家人的口味调入盐、醋、香油等。父亲镇定自若,有条不紊,一勺一铲尽是关爱,酱醋油盐满含深情。
  热气腾腾的肠子汤端上餐桌,一家老少一片欢呼,父亲满心自豪。晶莹的汤汁中,一圈圈粉嫩的肥肠,与金黄的蛋花、翠绿的菜叶荤素相搭,和谐而完美。亲情浓烈,肠味鲜香,在这团圆喜庆的冬日里,让人倍感温馨、幸福。软滑柔嫩的肠圈,肥而不腻,留香于唇齿之间,深烙每个孩子的心底。父亲煮肠、做汤不放花椒、大料,简单家常却没丁点儿腥邪,朴素自然却美味天成。肠汤好喝,父亲并不多做,一人一只汤勺你争我抢,一会儿工夫便盆底朝天了。
  一碗肠子汤,让离乡的儿女时时萦绕着回家的念想。一碗肠子汤,让空巢的爹娘心有所守,梦有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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