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 硕(心理咨询师、婚姻咨询师、赛林纳心理咨询中心创办人)
冰吉有个男神。一说出来,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男神”这种称呼到底怎么来的?一夜之间,人人封神,原本应该凝聚着崇敬、憧憬或无上美感的字眼,都在泛滥中变得廉价了。冰吉说自己没法免俗,因为一见那人便手足无措,犹如被神光笼罩。即使两人已有颇为深入的接触,冰吉还是忐忑不安,总觉得人神有别,不相信能成为彼此的真正伴侣。
说起这位男神,不过是比冰吉大两届的学长,在学校就很有人气,毕业后更是成长迅速,工作五六年间,已小有成就。冰吉和男神同行,常听闻对方事迹,又知道他迷妹众多,本来只是遥望而已,谁知几个阴差阳错的机会,两人竟越走越近,正式交往起来。冰吉一方面惊喜难抑,另一方面倍加焦虑。交往之后,每件小事都成了压力:化妆是不是太浓、朋友聚会讲的笑话是不是得体、工作业绩是不是让他瞧得起、替他买的毛巾牌子是不是太平民……直到最近一次旅行,这种压力几乎把冰吉搞垮——明明每个细节都反复修正到无懈可击,男神却没有很开心,期待中的亲密也没有出现。
“累死了。”冰吉说,“比工作还累,根本不像恋爱。而且,总觉得和他隔着一层。这样下去……我们能长久吗?”
“能,如果你有‘灭神’的勇气。”
这大不敬的回答,让冰吉吓了一跳。但问题就这么简单。“男神”也好,“女神”也罢,他们原本都是人,却被假想为神。表面上看,这假想表现的是高度的欣赏与爱慕,实质却未必如此,“造神”的人往往是投射了一个想象,把自己的理想形象加诸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再通过反复暗示来强化这个形象,以此满足自己。这种“神”当然是“伪神”,所以人们宁可遥望,也不敢去和他们进行真正的沟通,很大程度上,是害怕打破自己的理想。
因为没有真正的沟通,人与“伪神”之间,也无法表达真爱。像冰吉这样,努力按对方的“标准”去表现,不断揣测对方的要求,却不了解对方的真实感受,简直是白白把自己变成了不讨喜的订制娃娃。从开始恋爱到现在,冰吉从未从容、自由地释放过自己的魅力,而她谨小慎微的“供奉”,不仅把自己累得要命,也让对方染上莫名的紧张,这样,又怎么亲密得起来呢?
这是诸多“人神恋”的通病,这毛病还会延伸,发生诸如“伪神”意外幻灭后的失望、压力后的倦怠,而这些,原本都是不必要的。冰吉如果把“男神”当成“一个优秀的、但也有缺点的男人”,不单单迷恋他外在的种种,而去体会他的性格、他的经历、他的感受,恐怕一切都会有些不同；而“男神”如果也有机会了解冰吉的性格、经历、感受,而不仅仅看到她仰望的目光,一定也会给出不同的回馈。所以,不如尝试大胆“灭神”,把关系的主体,还原成两个独立、成熟的人,人与人平等相待,真诚、开放地表达爱意,付出同样的努力,包容彼此的差异,才有可能成就伴侣间的亲密。
这种亲密,或许不像与神相交那样令人充满战栗的激情,却真实而长久。而每个成长中的凡人,在伴侣眼中绽放的光彩,谁说那不是另一种神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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