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视频平台上,一条ASMR(耳音)的助眠视频很受欢迎。
王静怡越来越觉得入睡是件痛苦的事情。每天快要睡觉的时候,她就开始焦虑,结果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越想睡就越精神。对抗失眠,王静怡试过很多法子,她听音乐,看直播,找过“夸夸群”,也下单请过哄睡师,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但都无济于事,最直接的办法还是深更半夜把自己灌醉。
3月21日是世界睡眠日,王静怡和哄睡师清风分别接受了齐鲁晚报记者采访。
齐鲁晚报记者 时培磊
被失眠弄得郁郁寡欢
她无奈去看心理医生
32岁的王静怡是省城济南一名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本科四年和研究生三年的时间,她喜欢熬夜,晚上聊天、追剧,经常到深夜12点以后才睡。
即便是最初参加工作的几年,她也习惯于这种作息。在单位待了一个白天,睡太早,她觉得这一天跟没过一样。“以前熬夜只是自己不想睡,跟睡不着完全是两码事儿。”王静怡心里很清楚两者的区别。
患上失眠障碍是最近一两年的事情,具体哪天开始的,她已经记不起来了。“应该是焦虑引起来的,慢慢积累,等到发现的时候,其实已经有点严重了。”王静怡说,那段时间,孩子要上幼儿园,她开始操心孩子的教育问题；再加上她进入职场有五六年了,到了瓶颈期,对未来比较迷茫。
“每天晚上就开始想事情,脑子跟跑火车一样,这个事压下去,那个事又出来了,满脑子都是负面信息。”包括婚姻、工作、孩子等方面的问题,让她越想越担忧。“孩子上小学去哪上,作业谁来辅导；这个岁数了事业没有起色,如果当年找工作的时候,怎么怎么样就好了；也经常想许多事都是婚姻造成的……”
时间在流逝,逐渐到了下半夜,理智提醒王静怡要睡觉了。“越想睡觉越清醒,然后你就会想第二天要完蛋了,这样就更焦虑难眠了。”这让王静怡很抓狂,看着身边熟睡的老公,她既气愤又羡慕。
“我跟他说过失眠的事,但他说我是闲的。”对抗失眠,往往你只能靠自己想办法。轻微失眠的时候,王静怡会找一些轻音乐,或者听一些助眠的ASMR,搜索哄睡的主播,让自己放松,慢慢进入睡眠。
严重的时候,这些似乎都不管用。王静怡曾尝试过下单哄睡师,但发现其实就是聊天或是听故事。她也曾进过夸夸群,花钱让别人夸奖,想以这样的方式消除那些负面情绪。“这些都太刻意了,夸不到点子上。比如我想让他们夸我是个好妈妈,他们就说小姐姐真棒。”
如果再不起作用,王静怡就要用物理方法入眠。她选择的是靠酒精。“有次到了凌晨四点,我一个人起来喝酒,晕晕乎乎也就睡着了。”她知道这对身体伤害很大,但也是万不得已。有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抑郁了,“晚上睡不好,白天还多想,每天郁郁寡欢,想事情走极端,夫妻关系也不好。”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是失眠的问题,但怎么解决失眠的问题,医生的法子并没起多大作用。
这样下来,每天晚上,王静怡仍在跟失眠对抗。
职业被戴有色眼镜
她不愿向家人提起
中国睡眠研究会的调查数据显示,当前中国有超3亿人存在睡眠障碍,成年人失眠发生率高达38.2%。与此同时,中国人睡眠时长在呈逐年下降趋势,入睡时间在不断延迟。
市场需求催生了哄睡经济,哄睡师成为不少年轻人眼里的香饽饽。王静怡翻开之前夸夸群的订单,发现这家店铺主业也换成了陪聊哄睡。在淘宝搜索“哄睡”可以发现,这里有数不胜数的大小店铺,不少店铺下单量都过千了。
去年的时候,清风思考再三还是兼职做起了哄睡师。这位23岁的小姑娘以前是名舞蹈老师,这两年受疫情影响,培训班不算忙,有些地方的课程干脆就停了,可自由支配的时间多了,她就想利用这些时间赚点外快。她说,哄睡师入行不需要专业门槛,会聊天,别跟顾客吵架就行,特别适合她。
“现在可以说是我的主业了。”清风说,她现在的生活节奏很简单,除了上班休息的时间,她一天要保持十多个小时在线。晚上12点是她的上班时间,等单、接单,一直熬夜到凌晨4点,第二天上午9点多醒来,再接单到晚上十来点钟。
很多人对哄睡师的印象是聊聊天就能把钱赚了,但清风说,实际情况是复杂的,应付起来并非这么轻松。“顾客什么样的人都有,你得学会用适当的方式去应对。”清风有些无奈地说道,她之前就遇到过聊天越界的顾客,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你又不能强制终止,只能不接茬儿往别的话题上引。”还有些顾客对哄睡师的个人隐私感兴趣,不断询问她的个人信息,让她发自己的照片。
和一个陌生人聊天并不总是愉快的,有时还有尴尬和无话找话的压力。清风说,当她遇到类似这样的客户是最头疼的,“全程都是我在说话,对方不咋接话,就非常难聊。”往往一场聊天下来,对面的人困了,她却在凌晨的夜晚感到精神异常亢奋,“把别人哄睡了,自己却失眠了”。
这两年,清风明显感觉到,店铺派下来的单子越来越多了。“不知道店铺是做广告了,还是大家普遍有失眠问题,单子比以前多多了。”她现在一天少则五六单,多了能到十来单。她说,每次看到有人在她的帮助下入睡,都会让她感受到这份职业的价值所在。
不过,清风并未向亲朋好友尤其是父母亲说起过自己做哄睡师的事情。她觉得,眼下很多人似乎对这个职业还戴着有色眼镜,“也确实有一些打擦边球的,去做带颜色的内容”,她害怕别人的误解。“等我有男朋友了,肯定不会再做这个了。”问及原因,清风反问道,“你会愿意让你女朋友每天和陌生人聊天吗?”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