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先生的大千世界
——张大千故居摩耶精舍
2015年02月04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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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1年春,画坛三老(从左到右为张大千、鲍少游、黄君璧)在摩耶精舍赏梅花。
   □许志杰
  张大千生前就把自己的墓地选好,去世后埋葬在居所的庭院内,与他喜欢的梅树永远相伴。他还专门从巴西运到中国台湾一块巨石,亲自书写“梅丘”二字,作为墓园的名字。1983年4月2日,大千先生在台北逝世,亲朋尊其所愿,将他安葬在故居摩耶精舍院内,墓旁矗立着写有“梅丘”二字的石碑,墓志铭记录了张大千84年的人生足迹。
  作为画家,张大千游历过世界诸多国家,也在不少国家做过寓公。四川内江是他的老家,那里有“梅村”;巴西圣保罗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他把这里的住所命名为“八德园”;在美国的居所则被他叫做“可以居”;位于台北外双溪的家是大千先生人生的最后一站,他起的名字叫“摩耶精舍”。摩耶一词来自佛教典故,相传,摩耶是释迦牟尼的母亲,据说有三千大千世界在腹中,正因此张大千把自己的住所取名“摩耶精舍”。说起来,张大千最是喜欢巴西,原本有常住巴西的打算,后因居住的地方要修水电站,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带着自己收集的大量的巴西石头、木头等一大批珍贵藏品,来到台湾地区定居。
  摩耶精舍始建于1976年,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才建成,无论是建筑质量还是建筑风格,都是相当过硬的,在当时台湾的建筑界受到好评。亦如林语堂先生的住所是由林先生自己设计的一样,摩耶精舍也是张大千先生自己的杰作。从两层楼的四合院建筑,到院子里的凉亭、鸟园,都是他的精心设计,可以说已经超过很多一流设计师的水平。大千先生逝世后,家属遵照他的遗愿,将他的全部画作和摩耶精舍一起捐出,由台北故宫博物院管理并提供免费参观和讲解服务。摩耶精舍的精华部分当然是张大千先生亲自设计的这幢建筑以及他的一些画作真迹,而大千先生收藏的世界各地的奇石,也是参访摩耶精舍不可不看的精华。因为他在巴西居住过17年时间,在巴西搜罗到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特别多,非常精致,许多爱石者专程前来“拜石”,虔诚之状令人肃然起敬。
  关于张大千在巴西的那段时间,很多人大概并不十分了解。事从1949年说起,这年末,信奉佛教的张大千本想到印度,在释迦牟尼的故乡办画展,并在那里住一段时间临摹印度的各式佛像。后来因故没能成行,却到台北举办了画展。之后不久,他又回成都接上四夫人徐雯波和小女儿一起飞赴台北。1952年8月,张大千带着家人,辗转几地,后来到了南美,1953年举家从阿根廷到了巴西的圣保罗。起初是借住在朋友家的农场里,后来张大千看上农场附近的一处山坡下的小盆地,那里与故乡四川内江的平原非常相似,而且有很多他喜欢的柿子树,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于是,他决定买下那片地,做一个花园,造一座房子,可以长期居住此地。经朋友从中协调,张大千以8万巴西币(当时大约折合20万美金)买下了这块面积达14.52万平方米的原始林地。经过他几年的精心营造,一个具有中国庭院格局特色的园林在巴西圣保罗建成。院内楼台亭阁、湖水怪石、奇花异木,一应俱全,还养了金鱼、猿猴、孔雀、鹤、雉鸡。张大千为其命名“八德园”。远离故乡的大千先生,寄情于此,忆念故乡。“八德”源自唐朝段成式的《酉阳杂俎》对柿子树的赞美,说柿子树有“七德”:长寿、多阴、无鸟巢、无虫、霜叶可玩、娱乐嘉宾、落叶肥大可供临书,加上张大千所说的柿子树叶煎水可以治胃病,也可以入画,共“八德”。
  张大千先生在巴西以画画、写字为生,但也在几位老乡的拉拢之下,参与过一个猪鬃加工公司的运作,被推举为挂名的董事长。结果事与愿违,待张大千的猪鬃公司运作起来,开始加工猪鬃出口美国的时候,美国已经不用猪鬃做油漆刷子了,改为塑料产品。如此折腾,张大千把贴补家用的费用几乎耗尽,成为文人经商惨败的一个典型案例。从上世纪60年代末开始,圣保罗市政府规划酝酿在“八德园”的近处修建水电站,“八德园”的绝大部分就要成为库区。张大千不忍看见自己的心血淹没在水库中,就做出离开巴西的决定,先是1971年迁居美国加州,后于1976年归居台北,住所就是现在的摩耶精舍。
  我到巴西时,圣保罗的朋友曾经说过这事,但因“八德园”距市区太远,未能成行,成为遗憾。好在,圣保罗市政府研究了几十年的修建水电站计划并未实施,“八德园”尚在,只是年久失修,如今已是荒芜一片,全无大千先生苦心经营之模样,让人深感可惜。毕竟,巴西不是中国,一个中国画家倾其所有建造的大千世界,是难以被巴西人理解和接受的。
  新中国成立之后,陈毅曾经问过画家谢稚柳,中国画家谁画得好,谢回答,当然是张大千。陈毅又问张大千现在何处,谢又答,在海外。陈毅说,能不能写信请他回来?画家叶浅予也说,周恩来总理多次问过张大千的状况,还让徐悲鸿等人写信劝张大千回来。但是,被称为“东方之笔”的张大千自1949年之后再未能踏上故乡的土地,成为终生遗憾。因而,晚年的大千先生把摩耶精舍当做自己最后的家,精心经营,庭院内每一块石头的摆放、每一棵树的栽种、每一株花的位置,都是自己决定。张大千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每每创作,总是把自己的一些朋友喊来,聊天、喝茶、作画,然后再品尝大千先生亲自研究圈定的菜肴。据熟悉大千先生待客之道的朋友透露,张大千每次请客都是自己先用毛笔写一份菜单交给厨师,久之,这份大千先生的亲笔菜单,就成为来客追逐的收藏品。今日摩耶精舍的餐厅里,还挂着一份这样的菜单,游人既可体味当年先生的美食佳肴,亦可作为一件书法作品欣赏,真的是一举多得。
  大师就是大师,看过摩耶精舍就会知道,张大千为什么被画家徐悲鸿称为“五百年来第一人”,这是他的生活态度决定的。
  (本文作者为媒体从业者、知名专栏作者,出版作品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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