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巧菊
在我工作单位不远处有一个修鞋摊。修鞋摊处于一条喧嚣马路和一个高档小区的丁字形的交点处,紧贴着高档小区的外墙。小摊的左边喧嚣马路上,车来车往,正前方通往高档小区的小路上,路虎、宝马等与高档小区匹配的高档私家车进进出出。修鞋摊设在那里显得有些碍眼,却从没有谁指责过,它在这里已静静存在了近十个年头,繁华阅尽,却本色未改。安静地日出开工,日落收工,好像眼前经过的豪车,身后富丽堂皇的小区里进进出出的衣着亮丽的才子佳人,与它隔着时光的幕帘,全然影响不到它简陋的存在。
修鞋的师傅来自河南,个头不高,方圆的脸庞,话不多,在人前显得很腼腆,加上风吹日晒,他的脸庞看上去更加红,红里又透着黑。因为离单位近,同事们的鞋坏了都找他修,说他人好,修鞋价格公道,手艺高。我也是在几年前经同事的推荐找他修鞋的,这样经年累月,也就熟悉了。他告诉我,最初到大连是因为大柴厂招临时工,他就拖家带口地来了,开始在流水线上干计件,后来厂子效益不好,人员精减,与他同一批招来的临时工大都被精减了,他因为表现好,领导舍不得精减他,就将他安排在后勤做保洁。收入减少了许多,儿子正上学,妻子打零工,收入也不稳定,巨大的生活压力,让他不得不考虑寻找别的出路。就这样,心灵手巧的他自学了修鞋的手艺,在单位旁边的这个拐角支起了修鞋摊。
他修鞋从来不多要钱,更多的口气是“你看两块钱行不行?”或者“打两个鞋跟,你给4块钱就行了。”别看价钱不高,他修出的鞋质量却从不打半点折扣。有一次,鞋跟坏了找他换,但去取鞋时,发现所有开线不结实的地方,他都给重新走了线,隐隐的根本看不出来,只是要走时,他轻声说了一句,“随手把开线的地方也给缝了一下。”可我已提前付过钱了,刚想开包找钱,他腼腆一笑说:“老客户了,不要钱,算是赠送的。”突然,让我心中某个地方就不由分说地动了一下,看到他的实诚,我没有再坚持付钱。我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钱能算得分明的。
就这样,风吹日晒近十个年头,他靠着这个修鞋摊,靠着他的诚实,他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客户,大家口口相传,他的生意越来越好。先后买了房子,供儿子念完了大学,他还是那样憨厚、那样腼腆,唯一不同的是,几年前,他还是满头青丝,现在却白发霜染,原本还算细腻的手,现在已粗糙得像总也洗不净,特别是冬天,会裂开一道道血口子,有时他手工缝合时,线绳上都会粘染着那裂口里渗出来的血迹,让人十分不忍。尽管生存如此艰难,我却从没听到他说一声抱怨的话,他告诉我的总是现在好多了,儿子念完高中了,家中买房子了,40来平米,够住了,儿子考上大学了,儿子大学毕业了,好像他的好事是排着队来找他似的。每说完他的喜事,他都会开心地笑着,好像他从没吃过那么多苦,从没为生计烦恼过。每每坐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像在修补一件精美艺术品似的修补着眼前那一堆总也修补不完的鞋,我的心中就被感动充盈着,为他心中那永远美好的梦想,为他那颗真诚、坚实、知足的心。
记得一位朋友说过,人的心就像一只碗,其容量是有限的,在这只碗里装进什么,对一个人的生活态来说就显得十分重要。如果在这只碗里装的都是抱怨、不满、愤世嫉俗,他的生活态就一定会是灰暗的、消极的；如果在这只碗里装进积极、乐观、快乐、美好,他的生活态就是阳光的,向上的。街拐角这个修鞋匠心中的碗里一定装着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梦想,所以他的笑容才永远都是那么灿烂。
看着夕阳柔和的光为他剪出的优美身影,我相信这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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