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灼时我必须做点什么
2014年09月0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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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晓            
 
  心理学家荣格说过,判定这世界有意义成分还是无意义成分居多,最终由这个人的性情决定。
  我对这个世界的判断,有喜悦,有悲伤,有平静,有焦灼。但我的性情似乎决定了,焦灼说来就来。焦灼来时,我必须抽身,去做点什么,好比迅速扶持起一个内心的亲信,合力把焦灼打败后重树信心,也好比掀起一锹土,来掩盖焦灼袭来时暗地里张开的一道裂缝。
  我嗅到了春的气息,薄薄的柳絮在天空飘飞,像我在梦境里看到的那种羽毛。春天的辽阔无边又让我感到春天的无法挽留,时光里的风会把石头吹成沙。季节的流转也让我的焦灼突然就来,像空气一样无法驱散,我得赶紧去做一点不辜负这个春天的事。比如,去郊外栽植一棵树,去亲吻开得像云霞一样的桃花,去捧起清亮亮的溪水喝上几大口,望着蝌蚪在春水中游荡……我生怕和这个春天最美好的东西轻易错过,我对美好的东西还是那么贪婪。在春天,焦灼如毒素一样弥漫,但我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浑身长满绿色叶子的人,把毒素给排除了。
  我23岁那年,还在尘土飞扬的县城游荡。春天来了,夜里我靠在县城大桥上。一个文友第二天就要结婚了。我突然焦灼起来,我应该在春天去谈一场恋爱,把我暗淡的生活照亮。我跌跌撞撞敲开县城小蓓家的门,小蓓是我暗恋的一个女子。我大声告诉小蓓,我爱她,我要给她幸福的生活。我在那一年春天开始了恋爱,小蓓把初吻献给了我,恋爱让我焦灼的内心流淌成春水。 
  一年之中,在撕下最后几页日历时,焦灼也会追着来。我赶紧爬上山顶,从山上眺望山下,发现山下我不紧不慢的生活没有太多亏欠过时光。起码,我每一天都在写作,记录我光与影的生活,我这样想时,就心情平静了。蜉蝣朝生夕死,但还是展开翅膀在白天飞过。我比蜉蝣留在这个世界长了那么多年。
  我在城里睡眠不好时,焦灼就来了。我便到郊外一块石头上去睡觉,有大树在旁边和我一同吐纳,我竟打起了呼噜。醒来时,我发现焦灼被风吹散了,我恢复了对生活的暖意,自己揭穿了对生活不再热爱的谎言。
  我回到乡下去的那个黄昏,一头老牛突然颠簸着来到大路边,似要将我拦下。我看见它秋水一样深情的双眸,我不知道,它是不是要我把它带到城市。全村就剩下这最后一头耕牛了,好多人都去了城里,好多人都不再种庄稼,牛也活得很无聊了,它在孤寂之中“哞哞哞”叫了几声就冲出了牛圈。我的焦灼来了,我吆喝着老牛来到荒芜的田园,我像一个地道的老农那样去耕田。当然,这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姿势,我吆喝着老牛,它也配合着我在田园里走动几圈,驱赶着我内心的焦灼情绪。
  当初,那样一个明亮的女子,在人间烟火的日子里熏烤过后,鲜艳的樱桃,会成为一条枯藤上老去的丝瓜,我有了焦灼。有天我这样焦灼时,用力地拥抱了她。我唯一能够做的事就是,和她相伴着在年华里老去,华丽的丝绸伸展成棉布的温暖。
  一些焦灼的情绪,常常阴影一样相随,让我内心激烈冲突,乃至一天的生活全面崩溃。我得和焦灼的情绪斗争,去做一些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来持续我今后的生活。我每一次这样去做,都发觉像电影《钢的琴》那样,最后居然用废弃的钢铁笨拙地造出了钢琴,弹奏出美好如天籁的琴声。
  我明白了,焦灼时我去做的那些事,不是软弱者的逃避,是我和这个世界达成了和解,最终对命运的认领,所以我才在暴风雨中依然安睡过去,不管风雨中花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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