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英雄美人血
2014年06月18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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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庆新
京剧《霸王别姬》以美的心灵、美的扮相、美的歌舞著称,它把一对英雄美人的生死诀别演绎得惊心动魄、凄壮无比,让人透过楚汉相争、垓下之战的历史烟云,体味到英雄末路、美人殒命的悲凉。全剧共九场,现舞台上常演“别姬”一场,而仍以《霸王别姬》冠名。
“别姬”这场戏从楚霸王项羽战败回营演起。他“枪挑汉营数员上将,怎奈敌众我寡,难以取胜”,只得退回营帐,郁闷焦躁,见到虞姬,心中觉得愧疚。虞姬见状,急忙上前询问:“今日出战,胜负如何?”“大王身体困倦,到帐中歇息片时如何?”“备得有酒,与大王消愁解闷如何?”一连几个“如何”,语气凄楚温存,表现出对霸王的深情关爱。待霸王入帐安睡,她持灯到帐外巡视,只见帐外“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若非身陷重围、危机四伏,这夜色该多么值得流连!无奈眼前却是狼藉之状,四野传来悲叹之声,虞姬满腹愁绪禁不住流露出来,唱起那段著名的[南梆子]:“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用舒展的节奏和高亢的唱腔突出一个“愁”字,在悲壮的旋律中显示出庄严之美。
随后,虞姬就听到了楚军更夫流露离散之心的“闲谈议论”和汉军营内传来的楚国歌声,感到局势严重,急忙唤醒霸王相告。霸王着人去探,回报确是四面楚歌,他误以为“刘邦已得楚地”,发出了“孤大势去矣”的浩叹。携虞姬突围,势所不能；舍虞姬而去,于心何忍?他不由得叱咤呜咽,唱起了著名的“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他本是勇猛无敌的英雄,想不到一朝失手就深陷困局,走到了人生尽头。自己死不足惜,让他痛心的是把自己的爱姬也拖到了生命的末路。这四句唱韵味醇厚,哀怨动人,催人泪下。唱完,他握住虞姬的手深情凝视,继而与她相拥而泣,那神情、那造型充满雕塑之美。
虞姬又何尝不明白,他们生离死别的时刻到了,却表现出惊人的镇定。她强忍悲痛,提出要“歌舞一回”为霸王解忧。这里的歌,是虞姬的另一著名唱段[西皮二六]“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这里的舞,是虞姬拔剑随歌而挥的“剑舞”。在意境深远的《夜深沉》曲牌的伴奏下,虞姬且歌且舞,表达了复杂的思想情感。面对项羽时,她自我克制,强作笑颜；背对项羽、面向观众时,才流露出内心的悲痛。开头,她的歌舞是为了替霸王解忧,歌着舞着,就暗自下定决心不连累霸王,以利他放手一搏,有了与之诀别的意味。这一番歌舞,舞蹈和音乐配合得水乳交融、浑然一体,铺洒了满台的惆怅!
正歌舞间,太监来报,八千子弟兵俱已散尽,虞姬的悲痛再也抑制不住,她盯着霸王的佩剑,一字一顿地说:“愿乞君王腰间三尺宝剑,自刎君前,以报深恩,以免大王悬念。“霸王急忙劝阻,虞姬悲愤地呼喊:“大王啊!”这一声呼喊,犹如山猿哀鸣,杜鹃啼血。接着她长歌当哭:“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直唱得声带哽咽,悲痛欲绝。唱罢,趁霸王不备,拔其腰间剑自刎,倒在霸王的怀抱中。
虞姬的形象令人难以忘怀。她清纯亮丽,庄重静婉,远见卓识,机智坚强,在危难时刻的表现似乎比霸王还要略胜一筹。最终,她以丈夫的利剑自刎,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表达了对命运的激烈抗争和对丈夫的无限忠诚。剧中的霸王虽犯了骄傲自满、刚愎自用的错误,但他身经百战,威猛无比,为推翻暴秦立下过赫赫战功。他孤高明净、磊落豪迈,身临绝境还深情眷恋着他的爱姬和宝马,堪称铁骨柔肠。中国人向来不以成败论英雄,项羽虽然在战争中失败了,但是赢得了一份忠贞不渝的爱情和一份经久不衰的敬重,他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
(本文作者著有《京剧优秀剧目欣赏》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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