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伯成
人们的生产、生活,需要人际间的联络和互助。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亲不亲,一乡人”。在经济尚不发达的过去,这种联络和互助多在同行、近邻、同族中实现,乡社因此而形成。
乡社形式很多,难以尽述,笔者调查了若干年,现仅以旧时章丘北部地区风俗为例,简述如下:
当会
当会是贫苦人家自发的互助性组织,最早起源于在东北的章丘人。过去,章丘人闯关东的较多,尤以打铁的为众。在外挣钱不易,也不多,老家的妻儿等待接济维持生活,于是,他们就十个八个的人凑在一起,为解决最困难的户,每人凑几块钱集起来,让一人先寄回老家解决困难。之后照例照数凑钱,轮流往家寄,每次凑钱都要大伙碰头会面(备酒食),称为“当会”。
“当会”使贫苦群众之间互惠互利,又能解急难,因此,自然而然地就流传开来,形式逐步完备。有人遇到了困难,又借钱无门,就约好老友故交,下请帖,人数一般为8至10人。人们按期到会,主人(即会首)备好酒饭,大家吃喝完毕,共议集资。每人所凑钱数必须相等,一般是与该日的酒饭费略同。譬如,今天一席酒能花八九元,那么定会费每人10元,10人共100元,交给会首解决困难,以后每隔数月(一般是一年四次)集会,由会首定日子,下会帖,邀请原来在会人员如期到会。每次酒饭都由会首一人承担,有几个人就聚会几次,算作会首分期偿还第一次集资的债务。
第二次,当然还是每人10元,那么再由谁来先使这笔钱呢?这就需要当众“拨”,即每人根据自己的需要出价,出价形式是“出分”。出分多少,是交钱时倒扣的比率,有出“一分”的,有出“一分五”的,最高有出到“三分”甚至“五分”的,谁出的分高谁先使。如按“二分”计算,每人在应交的10元中扣除2元,只交8元就可以,这样先使钱的人只能得到80元。如果拨到“三分”,就只能得到70元。使钱人以后照例仍都得交10元,每人每道会只有一次用钱机会。
第二个人第二次如果按二分拨到手可得8元,按三分拨到手可得到7元,以后第三次、第四次……依次类推,最后一个使钱的就可以如数收回100元(实际上也只出了几十元并且白赚了吃喝),这一道会就算结束了。会首负责召集并预备酒饭,代人讨债。最后一个使钱的叫“贿会”,已使过钱的叫“死会”,死会人多交钱光赚吃喝,所以俗称“当死会——死吃”。 “当会”,原来是贫苦人之间的互助组织,到后来逐渐带有剥削性质。最后一个使钱的人不仅赚吃赚喝,而且在两三年的时间内交出的钱少、收回的钱多,结果是有钱的赚钱、缺钱的赔钱。
香社(香火社)
一般由那些笃信佛教有意登山进香的人组成。如《醒世姻缘传》中记载的去泰山进香的章丘香火社,队伍还十分庞大。过去,去远处进香的人大都结伙同行,由于农民经济拮据,一时难行,同行人便设法集资,年年集一点,积少成多,三年五年之后,就能实现到名山进香之夙愿。
为了便于集资和管理,就自愿形成一个组织,起名为某某香社,如“泰山香社”等。以后,又有很多人自愿要求参加香社,以致香社越来越大,有的达到四五十人。这么多人不可能都去长途跋涉进香,于是,每年都选派代表去。社头管理着香社基金,年积月累,再加上放钱长利息,慢慢形成一定规模的资金。旧时,村民社头多虔诚善良,公益基金保管都较好。
宗族社
宗族社是宗族组织。在一个村子里,一个姓氏的近支宗族结成一个宗族社。族长由本族长辈中德高望众且有经济实力者担任。一个宗族都有祠堂和坟茔。祠堂俗称家庙,有整齐的院落和供祭祀及议事用的房屋。坟茔都各为一定规模的坟地。除祠堂、坟地,尚有一定数量的公共土地。这些就成了这个宗族的公共财产。
土地一般是代耕或出租,土地产品或租金便成了宗族社的经济来源。经济支出主要是置办祭祖祭品、送礼用的食盒、请客用的餐饮器皿等。一年四季祭祖上坟(清明、七月十五、十月初一、春节)都组织一定形式的活动,多由本族的男子参加,宗族活动中的重男轻女十分明显。
合犋
合犋是互助生产的一种组织形式。过去,农业生产落后,贫苦农民多,农村大约有百分之十的农户农具较全,能够独立生产；有百分之三十的农户既无耕畜也无农具；约有半数的农户,虽有农具,但不齐全,有的有牛、驴,有的有犁、耙,工具不全,难以耕作,无法生产。于是,农民就自动结伙,你出牛,我出驴或犁、耙,一块儿耕作。今天你耕地,明天我播种,轮流进行。这种合作组织形式叫合犋。
据说,合犋在农村流行时间很长,—直到互助合作社之前还较盛行。
架子社
旧时,架子社也是农村比较盛行的互助组织形式。主要用于丧葬,旧时各村都有,大村多至几个。每个“社”一般是三十几人,自愿参加,自愿联合,共同推选一个社头,用一块长方形木牌,写上在社人员的姓名。
某一社员有家人去世,这个社员首先向社头提出使用架子社(也可以不用,因为只能使用一次),社头立即通知在社人员,按木牌点名,一齐聚集在哀主家中,共同承担丧事杂务。最主要的是抬架子,即抬棺材上坟埋葬；丧事完毕后,每人交钱二吊,作为帮助丧主的丧仪费。互帮互助意识体现得很明显。
行帮
行帮是同一行业的人为维护自身利益而结成的小团体。如木匠、瓦匠、裁缝匠、理发匠都有各自的行帮。行帮多有供奉祖师爷的习俗。如木匠、瓦匠、石匠尊鲁班为祖师爷,鞋匠奉孙膑为制鞋之祖,纸坊工匠尊蔡伦为祖师等等。
50多年前,在章丘北部辛寨、高官寨等小清河流域一带有“青红帮”,实际上是青帮,俗称“三番子”。加入“三番子”叫“在家礼”,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当时“在家礼”的人十分广泛,在政界,上至区长,下至保长；在军界,上至营、连长,下至传令兵；社会上的地痞、闲汉恶霸,闯江湖的、卖艺的、说书唱戏的,都有“在家礼”的。
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有的是为了广树党羽、扩大势力,有的是为了攀龙附凤、求存谋生。参加时,首先由人介绍,然后认师,最后,设坛收徒,这算正式“在家礼”。“在家礼”的人必须按辈分称呼,长辈的称叔、称爷,晚辈的为侄、为孙,统一论辈按“世”。
在章丘北部地区最高的辈是二十三世,低的二十五世,中间的二十四世最多。“在家礼”之后,要求亲如一家人,互相关照,所以就形成了—股极大的社会势力。
“红帮”起源于明末清初,原本是一个“反清复明”的政治组织。明朝当朝朱姓,朱为红色,故称“红帮”。后来被康熙皇帝发觉,就在“红帮”中另创“青帮”组织,目的是破坏“红帮”。但到后来却青红不分、青红混杂。原来“反清复明”的政治目的逐渐淡薄,很多人已不知道了,因而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江湖性的社会帮派。
帮派内部有暗号、有行话。如“三番子”初次见面伸三个指头,表示在“三番子”,摘下帽子反着放,别人给倒茶斟酒时,用双手罩杯,左手三个指头,右手四个指头,表示“三老四少”(此为帮里的称呼)。然后问话:“请问老大何处来(老大是帮内尊称)?”回答:“从杭州来。”又问:“到何处去。”答曰:“北上通州。”“请问老大什么辈分?”回答是多少世。这样就算接上了关系,成了自己人。
盲人组织
盲人为了自身的谋生,学会了一套自立求生的传家本领,一是算卦,二是唱大鼓。他们以唐朝的著名天文历法学家袁天罡为祖师,师徒传授,秘不传人。如果盲人要学必须首先拜祖。拜祖礼节相当隆重,三年学满徒,允许出师叫“开流行”。必须遍请远近各地盲人前来赴会,大摆筵席,学徒人当场献艺,获得众盲人许可,这才允许独立谋生。
盲人秘传要诀,主要是算卦、推八字。你只要说出年龄、生日、时辰,他马上就会算出你的属相和什么命人；按照《年上起月歌》和《日上起时歌》,推算出生辰八字(这是最保密不传人的一手)；按照“八字”转化为五行,即金、木、水、火、土；按五行相生相克,推算出吉凶祸福,这—套皆有死公式,必须背熟记准,由师徒口授相传,行外人多不懂。
还有更神秘的“活公式”,就是多说未来、少说过去,一旦猜错,有马上解救的密传(俗话叫磨道里截驴),这是盲人在旧社会谋生的一种办法。在春节后的一、二月份算卦的人最多；五、六月份就到各村打场子说书去了。俗话说:“金正月、银二月,说说唱唱的五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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