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孔金泉
老爸出身于军人,整天遨游天空。小时候的我不知虚实向小朋友们夸耀老爸参加了多少战役,血雨腥风,刀光剑影,打死了不少鬼子和国民党反对派。小朋友们肃然起敬,我也仿佛跟着形象高大起来。 有一次,老爸探亲回来,我爬上他的膝盖,缠着他给我讲讲参加的战斗故事,他居然向我坦白没有参加过战争,我顿时大失所望。那晚我壮起胆子偷偷看他擦澡,果然身上没有一点代表军功章的伤口。“望父成龙”的我只能唉声叹气了。不过老爸起码还是个空军,这就高人一截,值得夸口。只是天上难得有飞机隆隆驶过,有也是惊鸿一瞥,还没等我把老爸抛出来露脸,它就一溜烟跑了。 说起老爸当兵还有个典故。当时他在镇里协助征兵工作,看着那些毛头小子一个个穿上了绿军装,自己也如坐针毡,背着已有身孕的母亲偷偷报了名。等到要出发时才告诉了母亲。先斩后奏,奈之何?母亲汪着泪把他送到了火车站。老爸这才感到这个玩笑造次了。这成了老爸对母亲一生的愧疚。所以复员的时候,老爸毅然放弃了留在当地的名额,卷起铺盖回家。直到现在我们还在争论他当年的决断是否高明?老爸颌首不语,他的答案很明确,母亲就是他的家。但老爸回来了,却束缚住了我们的手脚。他在家里,我们兄弟三个都不敢高声语。老爸问母亲,孩子们为什么对我这么生分?母亲说那说明你的威严壮啊。老爸以为然,从此安之若素。 母亲有一段时间在棉厂工作,忙起来像陀螺,每天起早贪黑。老爸便自告奋勇,每天接送母亲。名义上如此却又放着自行车不骑安步当车,于是人们常常看到一对中年夫妇在马路上说说笑笑,卿卿我我。老爸自嘲,结婚这么多年了,这才尝到了恋爱的蜜味。 母亲说家务繁杂,累死无功。老爸不解:柴米油盐,鸡毛蒜皮,这不都是吹灰之力吗?后来母亲病了,老爸挑起家务的担子,他也变得婆婆妈妈了,一会儿腰酸,一会儿腿疼,只盼着母亲说他一句辛苦了,于是拨云见日,顿放光明。 老爸嗜咸,母亲嗜淡。母亲说菜咸了,老爸搬出种种理由,盐口开大了,不知作料里有盐,诸如此类,似乎都是不可抗力。而母亲的口味似乎也遭到了病变,难以捕捉。一天,老爸端上来一盘青菜,母亲品尝了一下,说咸了。老爸狂笑:“我什么作料都没放。”母亲从此三缄其口。 曾有人说,母亲是一点点变老的,而父亲是突然变老的。的确如此,看着他们鬓角的白发,让我恍然岁月已逝。无法参与他们的前半生,我只能陪伴他们的后半生好好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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