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花甲老人的守候
2015年01月2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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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学文用针筒为儿子喂饭,这一动作持续了近十年。
  ◥张勤将别人扔掉的碳渣捡回后,掺上泥土和碳沫,制成小块当煤块烧。
     ◆煤块、注射器、药
  1月20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大寒”,二十四节气中的最后一个,虽然天气没有像这个名字一般,但还是有些阴沉。八点多钟,记者换乘两班公交车,凭着昨日在电脑上查到的地址,在滨北街道办事处张木匠村下了车。一位路过的大娘证实,记者此次奔赴的目的地东家坊村,就在东边不远处。
  一条乡间泊油路向东边延伸而去,两边都是成块的麦田和苗木,前方的村落被土地和薄雾包围着,路上没有几个人经过,只有田间地头的麻雀在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走着,走着,就到了村里。
  看到一位大爷在屋檐下散步,记者忙上前去打听张勤家的位置。听到“张勤”二字,这位大爷的脸上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但他还是用粗糙的大手给记者指了指方向。当记者问道张勤家是什么情况时,大爷说:“你到了他家后就知道了。”
  转过几个街巷,记者走到了张勤家门前,一捆又一捆的柴火堆在他家的院墙下,走进大门,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正在屋门前忙活,而这位大爷便是张勤。
  对于记者的到来,张勤着实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的“煤块”,张勤告诉记者,这些都是他的“自制煤块”。“别人扔掉的碳渣,我捡回来后,掺点土和好的碳沫,用水搅拌好,做成块状晒干了就能当煤烧了。”张勤说,“要是只烧好煤的话烧不起啊,时不时地捡回点来,能省一大笔费用,过去九个年头的冬天,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张勤把记者让进屋里,外屋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箱子和一张桌子,而桌子上摆放着的一盒针药注射器和一叠小咸菜特别显眼。张勤说,那些注射器不是给儿子张海成打针用的,而是给他喂饭用的。
  “这些都是一次性使用胃管,地上的箱子里装的是氯化钠、葡萄糖注射液和褥疮防治床垫,这些东西都要定期买,不能断。而桌子上的那袋子药是他娘的药,她患有脑血栓和高血压,该吃的药也从未断过。”张勤一一向记者介绍。
  走进里屋,张海成的母亲宁学文正在用毛巾给他擦脸,九年前的一场车祸让这个刚成年的小伙子变成了“植物人”,不能说话,不能动,不能吞咽,只有睁开的眼睛和费力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尽管这样,年过六旬的张勤夫妇从未放弃过儿子,“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们也要尽心竭力地照顾好他。”宁学文说。 
◆凌晨三点,噩耗传来
  提起张海成的车祸,宁学文几度落泪。
  2005年6月22日凌晨三点多,张勤夫妇早已熟睡,可就是在这时,传来了“哐哐”的敲门声,夫妇俩隐约地听到“你儿子出车祸了”这样的话。“起初,我还以为是不是敲错门了,儿子在毛巾厂上班,在那里吃,在那儿住,怎么可能出车祸呢?”宁学文说,“可是声音越来越大,我的脑子都嗡嗡的,当时吓得都起不来了。”
  敲张勤家大门的是本村一位村民,因为她女儿也在毛巾厂上班,知道了张海成出车祸的消息后,就告诉了他,让他转告张勤夫妇。
  犹如晴天霹雳,张勤夫妇赶紧找车奔赴医院。“到了医院后,看到儿子躺在病床上一直昏迷着,满头都是血,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宁学文说。
  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做了几次大手术,巨额的医药费不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也让这个家庭负债累累。但是张海成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不会说,不会动,不会吞咽,只能睁开眼睛,连医生都说没治了,就这样了。”张勤说。
  宁学文告诉记者,为了凑钱再给儿子看病,她挨家挨户地向亲戚朋友借钱,在村里看到谁家刚卖了棉花,就上谁家去借。借完钱,张勤夫妇就拉着张海成去了滨医附院,可是一个月的治疗 并没有让张海成有所好转,无奈的老两口只好将儿子接回家里悉心照料。
  张勤说,那天晚上儿子下班后,就和朋友骑着摩托车去杜店看望生病住院的一个同事,就在他俩回来的路上,由南向北途径东方红路口时,和一辆由北向南左转弯的河北籍重型货车相撞。
  事后,交警部门出具事故认定书,张勤夫妇将重型货车所有人张某告上法庭,经法院审理,被告张某按照事故责任应承担70%的赔偿责任。“可是对方家庭也不好,我们和律师去执行了两次,都没有结果,一分钱也没有拿到,反而搭进去了路费和其它费用。”张勤说。
  日子还得过,生活还要继续。“儿子虽然这样,但当老的,为了儿女都是一个样,不能不管他,没有狠心的爹娘。”张勤说。
  由于张勤夫妇年事已高,身体也都不大好了,加上要照顾张海成,便将家里的几亩田地承包了出去,民政部门了解了情况后,也为其办了低保。
  “一开始出院的时候,多亏了村里的一位老医生李建成,不辞辛苦,没白天黑夜地为孩子打针输液,一直坚持了两年多。后来老医生去了外地的儿子家,给海成打针就少了,但一般的消炎药和营养液还是定期给他打。”张勤说。
◆一个动作,持续十年
  10点多,宁学文接了盆热水,开始为张海成擦洗胳膊,她一边为儿子擦洗胳膊一边告诉记者,她儿子张海成是个孝顺的孩子,从17岁就开始上班,每次发的工资都交给家里,从来不乱花钱。
  “老妈,你儿我回来了。”宁学文反复念叨这句话,“以前儿子上学和上班回家的时候,一进大门先说这句话,我这孩子是真好。”宁学文说。
  给张海成擦洗完后,宁学文捅了捅煤炉子,阳光透过窗打在她的脸上,如今63岁的宁学文已是满头白发。“从孩子出事开始,两年的时间头发就全白了,哎,现在也就勉强地给他使唤着。”宁学文说。
  张勤告诉记者,这近十年来,孩子他娘没少受累,给孩子端屎端尿,没说过一句怨言,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好,还吃着药,有时候腰疼得都睡不着觉。
  宁学文爬到炕上,开始给张海成按摩身体。“从出院开始,我每天都要给孩子按摩身体,他每天这样躺着,肯定不舒服,给他按摩按摩,活动活动筋骨。”宁学文说,“出院一年多,有一天突然发现他嘴角能动了,肩膀也能动了,我就像是看到了希望。”
  张海成的“反常举动”让张勤夫妇高兴不已,“他现在能哼出声了,我们偶尔讲个笑话啥的,他都能听见,能自己笑,我就特地给他买了一个能听相声小品的收音机,定期地放到他的枕头边上。”张勤说。
  “快十年了,你都没叫声娘,你也该叫声娘了。”宁学文对着张海成说,“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自理就行,等我和你爸没法动的时候,你能照顾得了自己就行啊。”
  不到12点钟,宁学文就开始为儿子做饭,白菜烩馒头加一个鸡蛋,这是平日里给张海成做的最多的一样饭。等饭菜稍微凉了些,宁学文将饭菜倒进搅碎机里。
  因为张海成没法吞咽,宁学文只能将饭菜打碎后,用注射器往他的食管里打。“停了电就没法用搅碎机,孩子就吃不上饭了,每次给他喂完饭,我的手和胳膊就疼得厉害。”宁学文说。
  单是喂饭的一个动作,宁学文每天要重复近百次,而这一动作,她持续了近十年。
◆盼着再听一声爹娘
  记者注意到,张勤穿的衣服补了好几块补丁。“我穿的这一身衣服都是乡邻们送的,破了就缝缝补补,邻居们都很好,平常都会过来送些菜啥的。”张勤说,“向街坊四邻都借了钱,还不上人家,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跟张勤家做了近四十年邻居的赵宝娥说:“海成是个好小伙子,但是出了车祸后,一家人都挺难受的,平时摘了蔬菜,包个饺子啥的都往那边送,能帮忙的尽量帮,街坊邻居多少年了,平时过去跟他娘聊聊天,说说话,也算是开导开导她了。”
  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堆了一些瓶罐和纸盒子,张勤告诉记者,因为年纪大了,种不了地,他只能利用闲暇时间去外边捡些废品再卖掉,以补贴家用。
  “儿子离不开人,她妈得定点地看着他,我一有空就出去捡废品,挣的钱虽然不多,但对于这样一个只靠政府救济,没有其它经济来源的家庭来说,能挣一点是一点吧,哪怕买俩馒头都行。”张勤说。
  张勤从来没有求过人,但他反复告诉记者一句话,也是他多年来藏在心底的一个愿望,希望能有个爱心企业或者是慈善团体能资助他们,让他能带着儿子去大医院再看看。
  张勤说:“事物都有正反两个方面,说不定会有奇迹呢,说不定儿子就能重新站起来,再喊一声爹娘。”
  九年前的一场车祸,让滨城区滨北街道办东家坊村的小伙张海成变成了植物人,突如其来的灾难也让这个家庭步履维艰,张海成的父母张勤夫妇两年之间白了头发。尽管家庭贫困,生存艰难,但年过六旬的老两口从未放弃过久卧病床的儿子。能再带着儿子去医院看看,听儿子喊一声爹娘,是这两位花甲老人的唯一心愿了。
  文/片 本报记者 孙秀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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