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城那村那八旗子弟
2014年07月0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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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梵
  几年前去拜访一位女同事,遇到其耄耋之年的婆婆。老人家端坐在椅子上,身穿浅灰色棉布盘扣斜襟袄,灰白的头发纹丝不乱,清瘦的面庞,纯正的京腔京韵,那慈祥、利落,拿捏得恰到好处,一笑一颦中透着骨子里的雅致。后来,从同事那里得知老太太是旗人,常年住在青州乡下,重礼数,讲究生活品位,每顿饭必备一杯金奖白兰地和两小碟菜肴——菜,是下饭的;肴,是品酒的。
  雍正初年,清廷拟在山东登、莱一带设置水师旗营。有人提出异议,雍正指示,“或与青州酌量查勘,再不然即于济南省城亦可。”1730年6月,开始在青州府城北大兴土木,新建满城,两年后竣工。这是一座占地1120亩的三合土城,城垛砖砌,城墙高1.2丈,设东南西北海晏、宁齐、泰安、拱辰四门,城周有三公里多长的护城河。因满城位于青州府城之北,故称“北城”,而居住着汉、回人的府城则称“南城”。1732年,2000名从京师的八个旗中选调的经过操练的满洲兵丁及其眷属共15000人,自京师启程,奔赴青州驻防。
  清廷在青州驻防的目的有二,一是军事需要,青州自古即九州之一,系防务要地;二是为解决八旗生计。当时,下层旗人由于旗地流失、人口增多、生活奢靡等原因,日趋贫困,成为一个令清廷头疼的政治社会问题,而遣其举家外派驻防无疑是化解这一问题的良策,用雍正的话说,“驻防满兵,不过使其不缺衣食足矣。”旗兵入驻北城后,在城内设置了市场,很快便商贾云集,贸易兴盛,而旗人为了生计也开店经商。
  1911年宣统退位后,旗兵的俸饷暂时保留,但逐年消减,而青州驻军骑兵的新操编制一直保留到1925年,这在全国是唯一的特例,同年,被军阀张宗昌收编。到1924年,俸饷全部停发,无奈之下,旗兵只好先卖官房什物,卖子女,随后,近八成的旗人外逃谋生,仅在济南和青岛两地的就有万余人。当时,各地多发盲目排满、满汉争斗的流血事件,唯有青州北城平安过渡。民国后期,北城迅速衰落,到1947年,几乎毁坏殆尽。此后,逐渐演变为现在的北城村。
  笔者造访过北城村。这是山东省唯一的满族聚居村,满村的“京片子”使这里成为一个语言孤岛,“佟关索马齐富那郎”这满族八大姓氏在村里都可找到。除了语言,像除夕夜吃“金银饭”,喜食酸白菜和黏米白糖做成的糕点,锅灶设在房外屋檐下,还有八角鼓、珍珠球、挫琴等满族风俗习惯和老物件儿依然存在。第一次去的时候,城墙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了石质的东门门额“海晏门”,村内八旗十六佐的建筑格局尚依稀可见,但当年的旗房大多已不见踪迹,在一片青砖红瓦的旧式院落中,保存完好的有两处,一是原米盐局办公用房,再是原骁骑校衙门。
  因为同事的原因,我结识了多位青州旗人的后裔。他们的先辈作为军人,从白山黑水,到京师,再到青州,以军营为家,漂泊四方。有过金戈铁马、血雨腥风,有过时运更迭、沧海桑田,也有过安身立命、随方就圆。有过荣耀与辉煌,有过悲戚与彷徨,而今留给他们的,或许只有那回荡在心灵天空中的历史吟唱。
  城也好,村也罢,大凡有形之物总要归于尘土,唯有蕴含于血脉之中的民族气质是永恒的,这就是精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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