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政君
平房院落,曾遍布泉城的老街巷。院落生活,也一直是济南故事不可或缺的情节。在风光旖旎的大明湖南岸,曾隐于街巷深处的万寿宫街13号,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明代的关帝庙在2003年的拆迁中现形,让万寿宫街备受瞩目。当时考古人员在关帝庙北侧,还发现了老济南十大会馆之一的江西会馆,这更为揭示万寿宫街的身世和历史提供了确凿证据。万寿宫街13号院,那时坐落在南北街上,是一处很美的院落。我从上世纪60年代初到80年代末,一直住在那里。
院子是个标准的老院落。两扇黑漆大门里高高的门洞,两边墙中嵌有粗旧圆木柱,檐梁下是描红的黑木板框和雕饰的花格。迎门立着砖石镶边的灰白影壁,有些斑驳隐约像写着字的。从右边门往里,是前后相通的两个院,由一道青砖嵌木的门墙隔开,原是有门的,后被拆掉。前后院的北、东、西三面有十几间瓦房。葱郁时节进来,满眼尽是树木花草的繁茂。前院中,有棵高大泡桐和一棵散枝的无花果,墙边窗下是多丛的美人蕉、一串红和喇叭花。后院里,挨着门墙是两株葡萄,粗壮藤蔓交错搭起的葡萄架,往里有两棵高大的核桃树和石榴树。随风而动的绿阴,掩映着整个院子,带来了夏日清凉和果实成熟的分享。
最称奇的,是前院西北角有眼近三米深的水井,清净深幽。趴在凸起的圆石井口,能看见水面倒映自己的脸和四壁的苔藓,却望不到井底。只有正午阳光斜射井里的时候,才会看见井底北边透光的暗绿和小鱼。井水四季不变,干旱之年也未见少过,有时下大雨井水溢满,但停雨不久,水面又复归原位。井水清冽甘甜,源自地下无名的泉,安装自来水之前一直饮用着。盛夏时节,各家会把西瓜套上网兜坠上石臼放进井里,晚饭后提上来,脆生生切开,吃到嘴里,真的是“冰镇拔凉”的甜爽!
印象很深的,还有院中一块块青石铺成的路,从大门口一直延伸到各家屋前。经年已久,青石板不太规整有点凹凸,但错落有致,石面磨触得发亮,下雨走在上面却不会湿滑,更没粘脚的泥巴。那时没有特别的感觉,多年后在高楼之上,却常会忆起院中那些湿漉漉的青石。
那些年,院内各家关系融洽、亲密。只要天够暖和,吃饭就在院中石桌上。各家厨房都在院南边,相隔不远,哪家做啥都闻得到看得见,谁家做点稀罕的也都分给各家尝尝。春日暖阳下,奶奶们会在青石板路上铺开帆布,蹲坐上面,边说笑边缝制棉的被褥衣裳。夏天晚上,大人孩子都在天井中纳凉,摇着蒲扇驱赶蚊子,伴着虫鸣和蟋蟀吟唱,聊一些逸闻趣事、家长里短,直到很晚。各家有事都互相帮忙,最能体现团结互助的是搬蜂窝煤,甭管谁家来煤了,各家孩子一起上,很快就搬到厨房里整齐排放。另外记忆深刻的,是大雪后的清晨,当推开屋门,从各家屋前到大门口,已扫出一条无雪的路。这成为一种习惯,每当下雪,各家孩子都会想着早起扫雪,惟恐落后。
那种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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