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从娟
小时候,虽然家里条件差,但母亲却总是把端午节过得很隆重。离端午节还有些日子,母亲就悄悄做准备,几斤糯米,一兜小米,几把豇豆和花生豆早已珍藏在小纸缸里,还积攒了几把鸡蛋和几个鹅蛋。端午的日子临近了,母亲还会挖上几瓢小麦,用水浸泡片刻捞出,沥干水分,用石臼舂去麸皮,灰头土脸的麦子就华丽转身,变成娇嫩的麦仁。在母亲的眼里,并不是只有糯米才可以包粽子的,五谷杂粮都可以巧妙搭配。譬如:糯米粽子里放两个大枣,大黄米粽子点缀一个板栗,麦仁粽子里塞进几粒花生豆,经母亲的巧妙组合,普通的杂粮也能做出各种味道迥然不同的美味粽子。 端午节的前一天,母亲就忙碌起来,煮粽叶,泡糯米,忙得不亦乐乎。早早吃过午饭,便动手包粽子。小时候,我总爱坐在母亲身边看母亲包粽子,粽叶一片片在母亲手中铺平、重叠、捋直,双手灵巧翻转,瞬间握成一个漏斗,装上适量的米,然后粽叶在母亲手中翻飞,密密实实包裹起来,动作娴熟。此时,我眼疾手快,赶紧递上一根马蔺草,母亲接过后,麻利地把粽子缠绕几圈打结系紧。一下午,我的视线总在母亲忙碌的双手间穿梭,把太多的细节织成我记忆里最美的画面。包完自己家的,母亲还去左邻右舍家帮忙,特别是需要出村送亲戚的,怕包的粽子不好看,会被人笑话,所以特意让母亲包上一些。因为母亲包的粽子有角有棱,模样俊俏,能拿得出手,即使出村出疃,谁见了也会“啧啧”赞叹一番。 父亲早已劈好了一堆木头准备用来煮粽子,一八印锅粽子通常要煮上几个时辰。往往在睡梦中醒来,还见灶间灯火通明,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屋子里升腾着袅袅热气,粽子的清香味儿飘了出来,弥漫四周。母亲说,煮粽子不可心急,需要细火慢熬,粽子才熟得透彻,才会软糯可口。煮得差不多时,母亲不忘往锅里放几把鸡蛋和几个鹅蛋,鸡蛋融入了粽子的清香,所以味道很是独特。 端午节一大早,母亲便把我们姐弟叫醒,吃粽子、分鸡蛋和鹅蛋,我们姐弟几个都有一份,装在衣兜里,沉甸甸的坠着,好像期盼了多日的端午节只等这一刻,心里甭提多美了。母亲打点好了粽子和鸡蛋,放在小篮子里,让我和姐姐去送给本村的姥爷。姥姥去世得早,记忆里没有姥姥的印象。我和姐姐把珍藏在布兜里的鸡蛋掏出来争着给姥爷吃,姥爷总是抚摸着我和姐姐的头说:“我不爱吃鸡蛋,留给你们吃。”临走时,姥爷拿出一个旧迹斑斑的钱夹子,掏出几角钱分给我和姐姐,在当时来说,这又是一份不小的喜悦和收获。 把这些端午节的事情说给女儿听,女儿不以为然,说吃几个鸡蛋和粽子会那么兴奋?我先是愕然,后来终于明白,现在的孩子衣食无忧,在蜜罐里长大,对什么食物也不感兴趣。她没体会过包粽子的快乐,不知道等待美食的那一过程的甜蜜,更不知道在艰难的日子里吃上一顿好饭是什么幸福滋味,又怎么会体谅妈妈对端午节的情愫以及对粽子鸡蛋的情结呢?如今,五月的粽子又飘香,那虽贫穷却无比幸福的端午只能在梦里依稀萦绕了。我也渐渐明白,母亲总是那么耐心细致,不急不躁地包粽子,煮粽子,其实是把对家人对孩子浓浓的爱和温暖一并融在粽子里,让我的童年留下了许多温馨的画面和甜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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