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老屋
2014年10月2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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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牟民
 
  我家的五间老屋在村子西南角,独门独院,房后一片梧桐,房西一片杨柳。本就矮矮的房子,在树木的半环绕中,显得低微不起眼。房子有六十年了,它陪伴着父亲走过了中年,如今,又和90岁高龄的父亲和85岁的母亲相拥着。
  老屋凝聚了父母的血汗,连着父母的心,也连着儿女的挂牵。
  父亲因为有风湿关节炎,双腿膝盖冰凉疼痛,三年没出过村子,很少出过家门了。每天上午太阳照着院子,父亲会拄着拐杖,到院子里坐着板凳,享受一下阳光的抚摸。下午两点到三点,再次到院子里晒太阳。暖洋洋的日子里,父亲会把自己的双腿露出来,让阳光吻着膝盖。四周鸟儿叽叽喳喳,伴着树叶哗哗啦啦。对周围生机勃勃的声音,耳聋的父亲却一点儿听不见了。只有老屋静静地卧在身后,给父亲遮挡出一片阳光,那屋顶上的老瓦,将吸收的热量,大把大把往院子里撒着。父亲在温暖的氛围里,如品味一杯浓茶,醉醺醺地闭眼小憩,一直让阳光晒得双膝热乎乎的。忽然间,父亲会打一个愣怔,醒悟来,抬头瞅瞅冒着热气的屋顶。
  房子四周长满了茅草,错综复杂的树根,不断钻出一棵棵树苗儿。每到春末,驼背的母亲会拿着镰刀,沿着房子周围,将茅草树苗儿一点一点割掉。等到一个夏天过去,又长出了新的草木。父亲对母亲说,这二茬的草,不割吧,费劲,留着过冬给房子取暖。
  年岁大了的父母都有气喘的毛病,遇到一点儿油烟,便咳声不止。冬天不能生炉子,只能用柴草烧火炕。老屋低矮,后墙只开了四个小窗。冬天后窗蒙上塑料纸,房后又有高大的树木,阻挡着北风。坐在炕上,听不见凛冽的风声,只感受到舒缓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炕头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晚上,屋里经常有老鼠出没。母亲睡不着,便买来老鼠药,可是不见效果。我们便把地面抹了水泥,硬化了一遍;把屋上吊了顶棚,老鼠闹腾得不那么欢了。岁月悠悠,屋门被日子侵袭得破旧变了形,很长时间关闭不严实。晚上,插上松动的门闩,风一吹,门开道缝隙,月光携风进来,稀释着老屋里的潮湿,母亲便想办法用一根木头顶着屋门。父亲看见顶着门的木头,感叹地说,房子和破船一样,处处漏水了。
  去年年前,父亲做了一个梦,老屋倒了。他说,我怕活不过今年了,吃不上过年的饺子了,话语很有些失望苍凉。我们害怕了,劝他到医院里检查,输输液,保养一下。父亲说,寿限到了,谁都拦不住的。我这岁数,熟透的瓜了,只要走前不遭罪就满足了。
  过了春节,回家看老人,父亲穿着棉大衣,在院子里晒太阳。我推门进院子,父亲竟然没听见没看见,坐着凳子,正在小憩。院子里满满的阳光,全然没有春寒的料峭。等我们走到跟前,父亲才醒过来。他笑着说,今天,真好日头。
  听母亲说,父亲过了年,精神了许多,药都不吃了,气喘得轻了。
  我望着五间老屋,它静默地守护在父亲身后。我仿佛嗅到了老屋发出的温情气息,氤氲脉脉笼罩在父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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