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握住我的手
2014年06月19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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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 鹏
离开父母到济南工作已二十年了,但我与父母的感情从未因距离而疏远,反因父母逐年衰老多病而让我一日日更加牵肠挂肚。电话犹如看不见的风筝线,把已在济南安家的我与父母紧密相连。每周我都会给父母打一个问安的电话,如果我没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就会打给我。有时只为嘱咐我这几天有寒流,你要多穿点衣裳,电话里透着他们深深的牵挂。
给我打电话的从来都是母亲。每次和我通完电话放下话筒,母亲就会马上把在电话中和我说的每一句话复述给父亲听,其中还会夹带着母亲对我某句话的猜测和担心。一向嫌母亲说话唠叨的父亲,这时坐在沙发上像听汇报一样地凝神静听,并认真地向母亲解释她的猜测和担心的不必要。
回家的路途并不遥远,无论火车还是汽车,两个多小时都足够了,但已为人妻为人母的我平时工作繁忙,总感到没有时间常回家看看。
父亲已80岁高龄,五年前从楼梯上意外摔下,导致颅骨骨折、颅内大面积出血,虽经抢救保住了生命,但本已疾病缠身的父亲犹如雪上加霜,从此卧床不起。自父亲瘫痪五年多来,我所有的节假日都是在父亲床边度过的。我深知,有多少人无法弥补的遗憾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当我一进家门,放下东西就先到父亲床边,俯身对羸弱的父亲说:爸,我回来了,您好点了吗?父亲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你回来了,我好些了。
父亲一生最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可现在却成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人。因为伤在头部,影响了父亲的思维和语言表达,他极少说话。但当我帮他清理了大小便,擦洗干净身体,他会带点歉意费力地对我说:好闺女,谢谢你。我直起酸痛的腰宽慰他: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用谢。有一次,我临行前想喂父亲吃完饭再走,母亲忽然催促我:你快走吧,别误了车。我马上转身想暗示母亲不要在父亲面前提起我要走的事。但已晚了,只听保姆说:大爷哭了。端着饭碗的我回头一看,苍老的父亲潸然泪下。我赶紧对父亲说:爸,我不走,我还要住几天呢。但父亲只是默默地流泪,再不肯张嘴吃饭。我一边给父亲拭去泪水,一边也禁不住泪如雨下。
在这个世界上,最无私疼爱我的人惟有父亲母亲了,他们的爱常使我感到无以回报。自从母亲说她剪脚指甲已很困难起,给父母洗脚、剪脚指甲就成为我回家必做的事情。当我把父母洗净的脚放在我的腿上,仔细地用指甲钳修剪脚指甲时,他们慈爱地看着我,脸上绽开了满足而幸福的笑容。我的举手之劳却给父母带来这么大的幸福感,让我深感父母对儿女的要求真的是少之又少。
“五一”放假期间,我又回到父母身边。像往常一样,每天我给父亲喂水、喂药、喂饭、清理大小便,为他洗脸、剃胡须、洗脚、剪指甲、擦洗身体、换衣裳。每隔一个多小时给父亲翻一次身,并按摩他的身体,防止长褥疮。不分昼夜地用吸痰器吸出他口腔里的黏痰,使他呼吸通畅。在父亲安详熟睡时,我常轻抚他手脚的凉热,为他加减被子。
现在,父亲已罹患老年痴呆,有一次,当我坐在父亲的床边,握着父亲清瘦的大手,轻轻呼唤他时,父亲的手指慢慢地拢起,无力地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这也许是无法表达感情的父亲唯一能表示他感知女儿在身旁的方式了。
时光荏苒,岁月轮回。父母曾经是我们的依靠,而如今我们又成了年迈父母的依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倘若不爱自己的父母,焉能去谈爱?忙碌的假期过去了,火车载着疲惫的我,带着对父母深深的牵挂远去,这血脉相连的情愫缠绵萦绕,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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