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章丘
2014年11月2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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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之云
  在山东所有的县里,我去章丘的次数最多。范围如果再扩大一些,也仅仅少于我的老家。
  我对县级市这个称谓一直有一种成见,总觉得有点不伦不类的,就好像一个人不到某个级别却享受相应的待遇,必须特别加以说明。
  相权之下,干脆就叫它章丘吧,更轻松亲切一点。
  十几年前我第一次去章丘,就被它的城子崖和墨泉迷住了。
  那时我还在读研究生,去参加一个文化考察活动。那时候,徐北文老先生还健在。城子崖遗址上,徐先生一边随手捡拾起一些瓦砾碎片,一边给我们讲述这里的历史。城子崖纪念馆就建在遗址边上,面积不大,数千年前的城墙轮廓布满时间的磨损感,散发着神秘的气息,门口的环境干净而又整洁,馆内还有解说员。
  之后,我们又去了百脉泉公园。在墨泉边,一行人被它奇特的喷涌之态深深吸引,啧啧赞叹。诗评家吕家乡先生一时灵感冲动,用他一向枯瘦的手指,指着泉眼,大声说道:没想到,这么黑的一颗心,竟能喷出如此清澈的泉水。
  大家先是一愣,接着都笑了。墨泉墨黑墨黑的,水一出泉栏,立马清冽无比,仿佛会变身术一样。那一次,没有看到梅花泉,不知道是没水,还是别的原因。百脉泉倒是看了,印象也不如墨泉深。
  章丘就像是一个娇小、朴素又柔婉的女子,依偎在济南这个大汉的身旁。
  陆陆续续,去章丘的次数多了起来,主要还是因为百脉泉。趵突泉名气太大,很多人都看过,外地的朋友再来了,就给他们推荐百脉泉。
  每一次在百脉泉边,都要做跺脚表演,以显示泉水的神奇,一串串气泡密密麻麻、晃晃悠悠地从泉池底部升起,客人脸上就展开欣喜的表情。就这样,每去一次百脉泉,我的脚照例都要麻上一阵子。
  最为壮观的,要数丰水季节的梅花泉。偌大的泉池,五股水突突上跳,开阔而且壮观。北边临墙的水道里,修长的水草不情愿似的轻轻摆动着,像是一门心思要和流水一起远去,却总也走不了。
  西边的漱玉泉左右摇晃,水底的鹅卵石也跟着晃动,阳光就在上面跳跃,那大概是天底下唯一会舞蹈的泉水。
  章丘也有让人失望的时候。
  那是2008年的五一,从植物园出来,我突发奇想要带女儿去看城子崖遗址。那哪里叫路啊,载重的大型运输车急速来往,道路坑洼不平,要不断蛇行才能向前,路边的植物全都灰头土脸,宽大的叶片,从远处看上去,更像是用脏了的抹布。
  投资600万建起来的城子崖遗址博物馆,就默默地呆在这样的路边。走过了再回来,还得仔细看,才能发现拐弯的路口。博物馆门前的空地上一辆车也没有,也没有人把门,进去转了半天,终于出来了个小伙子。小伙子倒是挺热情,向他打听城子崖遗址,他没忘了补充一句:那里可能关着门,你们从窗户那儿看看就行了。
  城子崖遗址的情况更惨。门前空地杂草丛生,外面墙壁上爬满了美国白蛾,门开着,没有人,朝北的几扇小窗户上,窗玻璃已经不在了,潲进去的雨水泡塌了一小片低处的土城墙。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几块一尺见方的窗户玻璃到底能花几个钱呢?
  然而,我和章丘的缘分仍在加深。
  2010年,因为受济南出版社之约,要写《百脉泉史话》,我需要更多地了解章丘,不光是它的泉,它的湖,它的绣江河。
  光说它的山吧。李开先隐居过的胡山,蒲松龄游览过的女郎山,韩尚夏喜欢过的桃花山。尤其是章丘和邹平交界的长白山,很多人没有听说过它,更不知道范仲淹还真的曾在这山上刻苦地读过书。
  2010年夏天,我去到那里,寻找范仲淹寄居了三年之久的黉堂岭和醴泉寺,还有他当年读书的山洞,真正见识了这座山的雄伟和美丽。茂密的森林,齐腰深的野草,走在山间时断时续窄小如羊肠的小道上,不经意间回头望去,群峰交错,直耸入天。尽管主峰只有800多米高,其峻峭其连绵,却一点也不输给那些知名的大山。特别是那满山的绿,像绿色的湖,绿色的海,沉湎其中就不愿意出来。
  随行的朋友感慨地说:范仲淹真会找地方呀。
  章丘的另一种风景是它的历史,在书中,更多,也更灿烂。
  因为这里出现过古代的谭国,做过济南郡国的治所,加上为数不少的本地名人和过往名士,还产生过众多的诗歌和传说。一个县城,能拥有如此丰富的内涵和过往,真是令人咋舌。
  可以说,读有关章丘的书,越读越觉得自己孤陋寡闻;而读章丘这本书,越读越觉得心生敬意。
  苏轼说:行到龙山车马轻。大概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吧。
  写《百脉泉史话》给我带来两大收获。一个是,我产生了这样一个愿望,假如有机会,很想沿着李清照南行的漂泊路线走一走,去感受一下她跌宕的人生之路和大起大落的心迹。再一个就是,章丘和苏轼的不解之缘,使得我格外喜欢上了苏轼。我得以更清楚地知道,山东这片土地,对苏轼来说是多么不可或缺。
  那年春天,趁回乡之际,我专程到平顶山的郏县,拜谒了那里的三苏坟。园中,树龄长达数百年的粗大松柏,好像在不停地提醒着我,也许它们就是喜爱苏轼的章丘人亲手栽种的。
  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我为什么越来越喜欢章丘,它的山水和人文,其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一直藏在意识的深处。那就是,它像极了我的故乡——在豫北,牧野之战的发生地,姜子牙和贺铸的故里,也是一个县级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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