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济南家门前
2014年12月3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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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之云
  每年总有一段时间,在我家楼下,一些花相继开放,就知道春天又到了。就像是一个人,一年中总有那么几天特别开心的日子。或者是每一天里,总有宁静愉悦的片刻。植物开花,是时间的节日。
  最早的是一小片连翘。这些年,城市里的连翘多了起来,你常会不经意地看到黄灿灿的一片,或者一溜,花枝颀长微弯,半人多高。人们常以为那是迎春。连翘的枝条圆形,呈绿色,而迎春的小枝是四棱形。连翘花大,后者较小。最大的区别是花瓣,连翘花四瓣,迎春则是六瓣。
  接着开的是榆叶梅。和连翘不同,榆叶梅的花开在半空。密密麻麻的,沿着整个枝条都是。有的榆叶梅开得更为尽兴和坦诚,甚至从树的根部开起,团团花簇紧贴着树干往上走。很像是过去的小姑娘,节日里不仅穿着花衣服,连鞋面都是绣花的。
  再开就是那几棵红玉兰了,又叫紫玉兰,从颜色来看,后者更贴近一些。紫玉兰花朵硕大,开起来大大气气的,有些不切实际的夸张。因为太开心了,整朵花完全敞开了怀抱,向上举起,光从花瓣上射过来,能看见颜色深一点的纹脉,像是裙摆的皱褶。玉兰又叫木兰,屈原的“朝饮木兰之坠露兮”说的就是它,花木兰的名字也源于此花。那几棵紫玉兰花期不长,得赶紧看。别的花败总是落英缤纷,而玉兰却用不了几下。如果那时你恰好在它身边,或许能听到啪啪的坠地声,因为那花朵实在是太大了。玉兰花开前,花苞紧裹,直指天空,像是想在上方的虚无中书写点什么,所以,玉兰也叫木笔花。
  没想到的是,门前空地上的那两棵槭树也会开花,这是今年刚知道的。过去总以为是它的叶芽和树叶之间颜色变化大,前几天,有一次走近了才发现,满树娇嫩的黄绿色不全是叶芽,大量的竟是花朵,和叶子一起往外悄悄地冒。槭树花很小,花瓣只有稻粒般大。开花的树有很多,槭树大概是其中最朴素最不张扬的一种。
  楼西头拐角处那棵紫丁香花开得最为有趣,开始是慢慢地含苞,小小的,像婴儿不经意间攥紧的小拳头,上面有着轻轻的纹路。没过几日,有一天你回家时发现,它竟然全部张开了,细小的花朵簇拥在一起,重重叠叠,密不透风,像一片带颜色的雪。紫丁香开花过程中,颜色也有微妙的变化。含苞时是清晰的紫色,一旦花开,花瓣变成白色,小花瓣背面残存的紫色也变得极淡,要仔细看才看得出来。一阵风吹过来,花枝迷人地晃动起来,一片花香随之弥漫开来。那是一丁点一丁点的香气聚集起来的效果。人生得高大容易壮美,而小个子的人往往聪明,花亦如此,大花养人眼目,而小花如丁香者,只能以香气引人。
  不幸的是楼门洞口的那株白丁香,前几年也开得旺旺的,从去年春天起,忽然开始枯萎,已经死掉了半边。听人讲,可能是这个小区里的土地有问题,到了一定的深度,树根就扎不下去了。想想此前陆续死掉的一些刺柏和松树,大概此言不虚。这样看,那两棵会开花的槭树长得也有碗口那么粗了,将来的命运到底会怎样,不免让人为它们担心。
  十多年前刚搬来小区时,楼前大片空地上种满了花草,随着小区里的车逐年增加,那些草地便辟出一块块寸草不生的水泥地车位,草地越来越小。
  然而,白丁香今年还是开花了,尽管只活下来一半,但它就那样歪斜着身子,完全不顾模样的丑陋,用它小小的白色花瓣,和不远处的那棵紫丁香遥相呼应着。
  城里的花朵和树,与城里的现代人一样,面临着越来越逼仄的空间和日益困窘的生存环境,但生活还要继续,快乐还要寻找。不管天空中飘来的是阳光、雨露,还是微量的放射性污染,只要春天到了,内心深处还有花朵,就一定要努力开放。
  哪一天有花开,哪一天就值得纪念。花开在谁家的门前,就是谁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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