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无言
2014年12月30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刘曰章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从记事起就常常听到母亲和街坊长辈们说父亲是个不好言语的“倔”人。后来和父亲相处了四十多年,才知道父亲的确是这样,而且一直是这样,从没有改变过。父亲的脾气也的确是有些“倔”,但是倔而不坏,倔在“说”理,就是凭着这样的倔,在街坊邻居中留下了较好的口碑,直到终其一生。
  父亲文化水平不高,只念过三年初小,会写自己的名字,也会记些简单的账目,但他对家庭的每一笔支出都记得那样的详细和认真。从我懂事起到参加工作,在我印象中一摞杂七杂八的纸张密密麻麻写满的全是家庭的开支细目,而且借的数目一直大于还的数目。可见那时的生活是多么的贫苦,一直是入不敷出,艰难度日。父亲是家庭的顶梁柱,一个人养活着七口人,母亲只是打个下手,还要照顾大小四个孩子及双眼失明的奶奶。那时的父亲眉头天天皱着,很少见到笑容,生活的压力非常大。少说多做的父亲把苦埋在心里,一直咬牙往前挺着,坚强地支撑起这个家。
  记得我上初二那年,我刚刚十四岁,学校离家约四里地。早晨饭是母亲起来在土炉子上做的,中午饭要带着在学校食堂的蒸笼上热一下。见别人带的是掺了小麦面的杂面馒头,只有我和少数几个同学带的是棒子面窝窝头,时间一长心里总不是滋味。我知道家里有时还要借粮食吃,就不想上学了,在借口逃学的那两天里,父亲一直不言不语。到了第三天,父亲要锯木头加工衣橱去集上卖,就让我帮忙拉锯。本来我年龄小,又是第一次拉锯,长两米宽三十多厘米,厚五厘米左右且已经打好墨线的桐木板,被我拉得歪歪扭扭。母亲看了心疼得不得了,就当时的家庭情况来说,尽管如此浪费,父亲也没有吭声。事后母亲告诉我,这块木板太浪费了,如果都像这样的木板做出衣橱来,只能赔钱,连功夫钱也挣不出来。到了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索了一夜,天明后我用酸痛的胳膊抓起书包,和同学们一块去了学校。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升入职专二年级。开学已经三个多月了,全班只有两个学生还没有交上六块钱的学费,其中一个就是我。周五下午我早早回到家里,跟母亲说了学费的事情。可家里哪有钱啊?母亲只好陪着笑脸去挨家挨户借钱。我跟在母亲身后,一共借了五家才凑齐了六块钱。看到如此,我坚决不上学了,任凭母亲怎么说就是不去。第二天,正在给别人盖房子的父亲说:跟我去吧。我就这样跟着父亲来到了工地,由于年龄小重活干不了,只能帮忙搬搬砖。上午干了四个小时,胳膊就抬不起来了;下午刚刚干了一个多小时,双手全部磨起了水泡,右手流出了血。父亲边干活边偷偷地瞅瞅我,没有任何的言语;但是我回头瞅他时,他总是快速地低下头,好像在躲避着什么。晚上回到家,两个胳膊酸痛得很,父亲让母亲擀了一碗汤面喂我。等我吃完后,父亲说:你还小,做事要扎实,别想歪点子,还是把书念好再说。从小到大,这是父亲第一次这样和我说话,我们以前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交流过。父亲说完转过身去,抬起右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第二天天刚亮我就返回了学校,上课也认真了,有空就捧起书本学习,直至毕业离校应征入伍。
  在部队新兵训练的两个多月里,我的政治、军事、条令及射击考核全班第一,全连保持了前三,被连队嘉奖。选调去医训队学习后也是一有空就学习,总感到落下的东西太多。气味熏鼻的浸泡着人体标本的福尔马林池边我是常客,里面的五具人体标本全部被我翻遍,二十多科的专业课学习成绩一直名利前茅。在部队工作的十二年里,因整编我共换了二家医院工作,随舰艇出海训练保障多次,不论走到哪里,领导都高兴地说:这个小伙还行,工作没的说,能够拿得起放得下。在部队期间我多次获得褒奖。 
  现在想来,我努力进取的动力和锐气完全得益于父亲的遗传,是父亲少说多做的扎实品质给了我潜移默化的影响,深深地传递到了我的血液中,终生不变。父亲虽然已经去世三年多,但是他的无言教诲我永远不会忘记。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