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平
麦子熟了。 清晨的田间,大片大片金色的麦浪,形成一片片汹涌着的海,在太阳底下此起彼伏,仿佛能听到波涛起落的声音。远处的麦田更像一块块金黄的毯子铺在大地上。微风吹来,又似一块块薄纱,被风掀起曼妙的褶皱。我喜欢金色麦田里浩浩荡荡的气势,犹如千军万马般壮大的队伍,融合着人们忙碌而欢快的笑语,这样的时刻,我就会想起我的父母和妹妹,想起跟在父母身后捡麦穗的年代。 记忆里的六月,麦收的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母亲就会早早做了饭,把年幼的弟弟送到姥姥家,然后号召家人趁着凉爽吃饭下田,并且把中午的饭菜一起做好,装在一只干净的柳条篮子里,上面盖上白底蓝花的漂亮印花布包袱,带到田间做中午饭。烧好的凉开水放在地头上,倒是可以随时喝的,但饭得等到中午收工的时候到树荫下吃。 那只盛着中午饭的篮子就挂在地头的树枝上。饭菜的香味与麦子的味道在空气中混合着,刺激着嗅觉。我戴着母亲特意为我们准备的草帽,弯腰捡拾遣失在田梗上的麦穗,而心思早偷偷飞到了篮子旁边。其实,我心里盼望着时间快些过去,好早早享受这顿野外的午餐。一样的食物,在家里吃和在野外吃,味道是不一样的。在田里吃饭,闻着泥土的清芬,大口啜饮着空气中的麦香,即使有筷子也不用,地头上有得是天然的筷子呀,寻着粗细适合的树枝,用镰刀一削,把枝上的小突起削掉,或者用手一折,把断面在石头上磨得平整,一双天然的筷子就诞生啦!用这样的筷子夹菜,饭菜入口的瞬间,如果你用心,还能咂出森林的味道。天地之间这场盛宴,农人们忙里偷闲的愉悦时光,没有真实经历的人,恐怕不会真切地体会其中的乐趣。 父亲和母亲在田间弯腰忙碌着,一双女儿跟在身后,边捡麦穗边说些属于孩子自己的话题,不时有拖拉机的声音震耳欲聋,引得狗儿们狂追怒吼。而田间劳作的爹娘,和低头捡麦穗的姐妹,犹如油画中的人物,各司其职地占据着画面中的位置,汗水和喜悦,土地与蓝天,共同组成这幅美丽的画卷。到了十点左右,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父亲便再不舍得一双宝贝闺女被晒得焦黑,就吆喝我们到地头上休息、喝水,给他们做裁判,看他和母亲谁先割到地头…… 有时,看着妈妈微微丰腴的身材,和脸上温润慈祥的光芒,我就会联想到大片大片翻滚的麦田,和东间屋里满满的粮仓,母亲弯腰从仓里挖麦子的身影。母亲,这座我生命中的粮仓,她曾经被饥饿的我们挖得近乎枯竭和干瘪,而今,岁月用孩子们带给她的成就,再次把她空了的缺口填满。 记忆中的母亲,曾经那么消瘦,父亲在世时经常取笑她瘦得像只母猴子,若他此刻看到母亲丰满的身材,该会用什么话来揶揄她呢? 那时的日子是有些清苦的,却带着甘醇的幽香。回望岁月,父母亲仿佛还在金色的麦田里忙碌着,而那只盛着食物的篮子,那黑面馒头特有的麦香,永远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丰收在望,收获有时。愿我们都珍惜这收获的季节。珍惜养育我们的麦子和大地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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