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岭
陈永洲事件的本质,就是利用手中的资源进行边界之外的利益交换,已经具备了精英群体之间利益结盟的属性,其社会反响皆因公众对新闻业的道德期许要高出其他行业——这正是这个行业最值得珍视的东西。
适逢陈永洲事件过去不久,今年过记者节,不能不提到这个事件,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作为新闻人,对自己行业出现的丑闻,只有严肃正视,才能彰显这个行业应有的职业理性,才能担当得起对未来的使命。
年轻记者陈永洲以涉嫌损害企业商誉的罪名被批捕,这一事件的全部真相虽然尚未还原,但他本人承认收受他人巨额资金已是事实。陈虽然出自一家地方媒体,但此种败类,决不是一地一家所独有,在反思少数人的恶行给新闻业带来耻辱的同时,更得反思这种丑闻寄生的社会生态。只要土壤尚在,今天出个陈永洲,明天还可能出“牛永洲”“马永洲”,这更值得警醒。
因此,对陈永洲事件不能孤立地看,否则,对问题的认识很可能流于肤浅。从一个记者的堕落,至少可以观察到过去多少年来社会道德的衰败,观察到主要职业群体价值观紊乱的现状,这二者之间,其实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是互相促进互相引诱互相发酵的关系。在不少人的眼里,一个手握权力的官员如果不能发大财不能衣锦还乡,如果吃点喝点甚至嫖点赌点不能潇洒签单,一个医生如果没能力收红包拿回扣每年捞个二三十万,一个大学教授如果不能混出点江湖地位,撑起老板样儿的“体面”和官老爷样儿的架子,那简直就是无能。在此种价值错乱中,似乎每个人都想朝自己的职业边界之外伸伸手,都想凭手里的一点资源实现利益最大化,否则就感觉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家人,甚至对不起工作。结果是往小处说,职业成了参与利益交换的筹码,每个角落里都充满了这种边界之外的交换,哪怕是同学朋友之间的日常聊天和友情聚会,也弥漫着灰色暧昧的氛围；从大处说,这种边界之外的交换,使得精英群体之间的利益结盟,已成当代中国社会肌体上一颗巨大的毒瘤,相当程度上影响甚至左右着某些局部的利益分配格局,扭曲着正常的是非感。陈永洲事件的本质,就是利用手中的资源进行边界之外的利益交换,已经具备了精英群体之间利益结盟的属性,只不过因为发生在新闻界,更加令人震动而已,其社会反响皆因公众对新闻业的道德期许要高出其他行业——这正是这个行业最值得珍视的东西。
这样说,决不是变相为新闻界的这一丑闻开脱,更不是让社会为新闻业自身的不完美背书,而是想强调,这一事件提醒我们,正因为利益诱惑太多,新闻业更应该不断自我净化,尤其是要清除害群之马,才能担得起对未来的使命。应该看到,在市场化改革的背景下,在利益不断分化、社会不断分层的过程中,资本和权力的双重价值主导,以及其他纷繁芜杂的观念和诱惑,正在极大地扭曲着中国社会主要职业群体的价值基准,使相当一部分人偏离了自己的职业伦理和边界,视职业理想为笑谈,不甘心靠正常收入过正常生活,而是以谋取边界之外的超额收益为能为荣,一些新闻人也不例外,这是一个严峻的事实。如果说此种人在其他行业还能容忍一时,在新闻行业则一天也不能容忍,因为这个行业本身应该是社会良知和公共道德的坚守者,应该是真善美的弘扬者和假丑恶的批判者,应该成为推进中国社会转型进步的强大内力,成为社会自我净化的洗涤剂、消毒液,如果新闻人也堕落了,我们的未来只能变得更加暗淡。
由于媒体自身职业成熟度的限制,由于其他种种复杂的客观原因,新闻业对中国社会进步应该发挥的潜能,还远远没有释放出来。越是环境变化快,越是面临困难和挑战,新闻人越要筑牢使命感责任感,越要练好新闻专业主义的内功,坚守客观、真实、平衡、理性、责任、善意等等原则,这不但是新闻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突破各种有形无形壁垒,实现内在超越和外在超越的力量所在。
陈永洲事件虽然出在一家媒体,但警醒我们每个新闻人,有偿新闻,甚至用稿子换黑钱,这是自断手足,是“自我阉割”,毁掉的将是一家媒体甚至整个新闻业的声誉。虽然媒体的成熟程度,新闻人职业精神的成长,都很难超越整个社会生长发育的节奏,但底线必须守住,决不能给害群之马提供藏身之地。
|
